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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我是誰 (1 / 2)

這一場預定計劃中給皇子潛移默化洗腦的會議結束後,李欗還沉浸在剛才聽到的種種討論中不能自拔。

只剩下一隻的眼睛時不時眨動一下,潤一潤乾燥的眼瞼。手裡的筆將他覺得有用的話語都錄成簡短的文字。

軍官們都散去了,劉鈺小聲地問道:“七皇子以為這些人說的如何?”

李欗揉了揉眼睛,整理了一下那個護住因為出痘瞎眼的眼罩,沒有說諸如撥雲見日、茅塞頓開之類的話,而是想到了《過秦論》中的一段內容。

“陳涉甕牖繩樞之子,氓隸之人,而遷徙之徒也;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朱、猗頓之富……”

“鷹娑伯,有句話我說,你莫要見怪。靖海宮的軍官生,也就是中人之姿。不說良家子考武德宮可比科舉簡單百倍不止,便是良家子中最優秀的人都在武德宮裡,靖海宮的軍官生就算是在良家子中也非是拔尖的。”

“可他們的見識,卻實實在在勝過不少科舉出身的人。考科舉之難,鷹娑伯即便沒考過,卻也應該知道。”

“只論聰明才智,歷屆進士,勝過他們何止百倍千倍?可若論見解,比之他們實在是差得遠了。”

“我心裡想的便是這個,總覺得有些不對,事情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一番從過秦論引出的話,叫劉鈺不禁對李欗高看了幾眼,他本以為李欗最多也就是認同一下這種分析局勢的方法和結論,卻不想他站在了一個不該他應該考慮的高度去想這個事兒。

這便有些意思。

或許一個這輩子都不可能有繼承權的殘次品皇子,不用揹負那麼多的政治正確,才能考慮到這一點?

“七皇子以為事情不該是這個樣子,那應該是什麼樣子呢?”

“什麼樣子?”

一時間李欗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默然片刻,訥訥道:“鷹娑伯休怪。這科舉出身的,哪一個都是人中精華,萬萬人口中選出來的。過目成誦者有之、七步成詩者有之、倒背如流者有之,比之靖海宮的這些人……”

“靖海宮的人,之於良家子中也只算二流人才,之於全天下可能也就是三流人物。可是對於貿易問題的見解,三流勝於一流,這總是不太對的吧?”

劉鈺忍不住笑了,心道這麼說也實在不能算錯。良家子的人口基數決定了,人才絕對不是全國頂尖的,而是個小圈子裡頂尖的。

可一個豐沛就能出全了漢初半數人才,一個鳳陽也一樣明之支柱,一個延安府也提供了明末抵抗力量構建了支柱。

英國才多大?荷蘭才多大?此時的“大爭之世”,還用不到把全國所有的頂尖人才都選出來才能爭強的地步。

“七皇子的話,哪有什麼可奇怪的呢?不只是他們,連我也是中人之姿啊。無非就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先學了一些古怪學問,於是中人之姿亦能做出一些事來。”

“就是一些‘術’罷了,和種菜、砌牆、打鐵也沒什麼區別。”

李欗忙道:“鷹娑伯過謙了。不過鷹娑伯的話,讓我想到那荷蘭七縣之國,竟可稱西洋強邦。以體量、人口而論,於各國之中也不過是中人之姿,卻成大事。鷹娑伯,如今我這心裡實在不安。如果中人之姿學這些東西就能勝過聖人之學的佼佼者,那……那豈不是說,聖人之學,其實沒什麼用?”

劉鈺大驚道:“怎麼可能沒用?七皇子差矣啊,萬不可這麼說!”

他說的是萬不可這麼說,卻沒說萬不可這麼想。

李欗笑道:“鷹娑伯不要緊張,我如今是李欗,給我取名伊格納修斯的時候我還不會翻身呢,時也、命也、運也,與我何干?”

“父皇也欽命天下,西學是西學、實學是實學。西洋經書為西學,百工技藝為實學。我說的還是實學,這貿易之法,是實學可不是西學。大可不必緊張。我只是在想,聖人之學能幹什麼?”

劉鈺心道這又不是什麼很神奇的東西,《管子》的輕重之術通篇都在講這個。但要說儒聖人之學,可以唱歪經,卻不可否經,這是最基本的原則。

現在看來,不管是皇帝李淦,還是這個皇子李欗,都有些蠢,腦子有問題,居然想要正向變革,而不是反動倒退。

能拯救大順和給大順續命的,不是火器軍艦,也不是科學技術,而是三綱五常禮義廉恥四書五經和禮教教法化。

如果舊的統治方法不能照舊統治了怎麼辦?砍斷雙手雙腳,倒退回可以照舊統治的時候就好。就像是成年後有了慾念,割掉便可永治。

幕府這一點做得就很聰明,鎖國、四民不等、限田一人一作、推廣朱子學,提高米價、打壓工商。

人家幕府這叫治標治本,大順軍改和造艦則是飲鴆止渴。

這皇族的腦子也可想而知了,李欗居然口不擇言否定聖人之學,劉鈺心道也就幸於你眼睛瞎了一隻沒了繼承權,否則你怎麼被兄弟玩死的你都不知道。

他也不好說自己真正想說的話,只好引而誘之。

“七皇子實在是想多了。正所謂,聖人垂拱而治,各司其職。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各有本事,難道居廟堂者需要全都懂嗎?七皇子將來是要執掌海軍的,所以七皇子要多學一些這樣的學問。”

李欗搖頭道:“鷹娑伯這話還是不對。兵者,器也。如何用,難道不還是廟堂事嗎?若廟堂不知對錯,難道要靠海軍獨走行事而利國?就算我將來執掌海軍,明明有利,而廟堂大臣愚笨不知其利,海軍和沒有又有什麼區別?”

“單就貿易、傾銷、金銀積累這樣的道理,朝中有幾個明白的?連這個都不明白,縱然將來海軍存量超過了英荷,有器而不用,若無器何異?”

這話劉鈺不能說,李欗卻可以說,畢竟在皇室看來,這天下是他們的家事。這話劉鈺說,便有藩鎮自政的那麼點意思,李欗估計在外面也不能這麼說,但私下裡在劉鈺面前還是說的很直接。

現在海軍的軍官生都能看出來巨大的利好,朝中身居高位者依舊有反對的。若是將來還有類似的情況,朝中反對的聲音更大,那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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