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誰也不知道、甚至不敢去想如後來英國征服印度會那麼簡單。在和中國的矛盾和談判上,這矛盾比劉鈺想的還要小。
上個世紀,英國的勢力被荷蘭人驅逐出了東南亞,退到了印度。而法國的東印度公司也曾在暹羅有著極大的影響,可是不久之後東印度公司崩潰、本地治裡被英國攻陷、加之內部經濟政策的改變等因素,可以說現在法國在印度是完全的守勢。
紅衣主教也多次告誡東印度公司,要沉穩,不要招惹英國人。
法國當然是希望大順在南洋方向分擔英荷的軍事壓力,切開荷蘭的血管、牽制英國的軍力。
如果可以,甚至印度都是可以放棄的。
東印度公司半死不活,法國朝廷認為印度是個賠錢貨,完全比不上西印度島嶼的一座能種植甘蔗或者靛青的小島。
但是,莫爾帕伯爵也很清楚,戰列艦是法國談判最大的依仗,他要確定這是不是真的如劉鈺所言,只能用這個交換?還是說劉鈺只是假傳聖旨,皇帝並沒有指示瓷器和絲綢技術完全不能交易?
“如果真的不能獲得瓷器和絲綢的技術,這個是可以交換的。但現在,這個條件還不能答應。這些中國人很狡猾,不是那些用玻璃球就能騙倒的土著。”
心裡這樣想著,也沒有全然拒絕劉鈺的提議,而是繞著圈子,說這件事日後可以慢慢談。
至少,要在京城裡談。
劉鈺豈能猜不到對方的想法,無非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還想換更多的、更值錢的東西。
想著要不是自己對風帆戰列艦設計一竅不通、要不是你們有一二百年的海戰經驗,要不是海軍不能跳躍式發展,老子早他娘甩臉子了:談亦可,不談亦可,和法國有什麼好談的?貿易貿易不行,海軍海軍拉胯,還得擔著俄國和英國的壓力!
心裡狂罵了幾句之後,臉上堆出笑容。
“好吧,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儘快前往京城。”
答應下來後,又領著法國使團在威海和劉公島的幾處地方轉了轉。
參觀了一下軍官學校,上了一堂關於要塞圍攻戰的公開課,側面展示了一下大順的軟實力。
隨後便帶著這場根本沒有談出一丁點結果的談判,乘船前往天津。
故意在剛剛修好的大沽口炮臺附近轉了一圈,沒有允許他們參觀炮臺的內部,自然也就看不到那些駭人的大炮都是木頭的。
單就外形來看,法國使團中一些識貨的就可以斷定,這是一座相當優秀的炮臺。
外圍遠觀過了炮臺,也看到了皇帝剛剛調撥到這裡的一隊新軍,表演了一下操練和陣型,做足了一個陸軍強國的樣子後,這才抵達了京城。
安排的住處就在當年俄國使團來的時候住過的地方,不過內帑撥了一筆錢,將這裡重新裝修了一下。
早在禁教之前,京城裡就有不少天主教堂。後來還有一大堆的羅剎俘虜在京城當兵,京城裡的人也算是見多識廣,自然不會對這些西洋人大驚小怪。
到了住處,這裡邊不歸劉鈺管了。
會有禮官前來,詢問對方的級別,選擇有資格入殿覲見皇帝的人選,教會他們五拜三叩首的禮儀。
正如齊國公前往巴黎,用的是見法王的禮節一樣;莫爾帕伯爵在這裡覲見天朝皇帝,也要用天朝的禮儀。
這沒有什麼可爭的,就在幾年前,剛剛因為天主教徒的禮儀問題,大順選擇了嚴厲的禁教政策。
這訊息傳回了法國,法國朝廷既然派人前來,那就自然知道要遵守當地的禮儀。
無非只是利益問題,現在大順是可以給法國帶去利益的,哪怕沒有太多的商業交往,也會對英國、荷蘭和俄國產生震懾。
法國使團前來的事,京城裡也辦的大張旗鼓,生怕俄國在這裡負責西部邊界談判的特使不知道法國人來了。
看上去已經有了那麼點合縱連橫的味兒了,這些小動作劉鈺可沒佈置,看到這些小動作劉鈺心情大好,看來朝廷裡那些渴望變革的人還有腦子。
因為這種外交小動作而高興的劉鈺,趁著法國使團還是學習禮儀的空檔,去拜訪了一下這一次主持談判的正使英國公。
已經很蒼老的英國公精神還算矍鑠,看到劉鈺到來也很高興。兩家是有利益糾葛的,他得孫子跟著青州軍歷練,西域一仗打出了風采,讓英國公很有一種“可安心矣”的釋然。
“守常啊,你來得正好。我年紀大了,又少和西洋人打交道。我去,不過是去喝茶、印章的。這一次的事,還是你來辦。”
“陛下也放心,換了別人,陛下是不放心的。”
“記得一句話。陛下的意思,這一次,就是要雷聲大、雨點小。”
這個雷聲大、雨點小,就是皇帝和天佑殿對這一次法國使團來訪的態度。
雷聲大,是要讓俄國人聽的清楚。
雨點小,是因為這雨實在大不起來,天佑殿的諸臣想了許久,也想不出中法之間有什麼太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