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可愛的男孩子喝了酒之後,一個個話都多了起來。
臉紅撲撲的,眼睛咪著像是要睡著了,卻又努力睜著的樣子有些滑稽。
話越說越多,一些人可能是想起來已經忘記什麼模樣的父母,開始哭起來。情緒的發洩來的快,去的卻慢,嗚嗚的哭聲持續了很久。
劉鈺索性給他們放了假,讓他們這些天便不用去上課了,只是收拾一下要準備的物品。
派了幾個心腹人跟著,去那邊後照顧這些孩子的生活。
本想著再多派個心腹人,去一趟歐洲,把已經做出了H1航海鐘的哈里森誘騙過來。
可想了一下,英國那邊雖然給獎勵扣扣索索的,但技術封鎖很有一套,英國人的秉性向來如此:我可以得不到,但你想得到我會想方設法噁心你。
估計就算拿出兩三萬英鎊,也很難成行。
再者那東西完全手工打造,學起來太難,根本不能量產,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放棄了。
把經度測量的寶,全都壓在了星圖和航海天文年曆上,只盼著尤拉給力一點,早點為天文年曆打好數學基礎。
隨著季風的時間一天天臨近,各項準備也多做完了。
劉鈺根本不信鬼神,可這一次出航之前,還是帶著自由貿易號上的軍官們去了一趟煙臺的長島。
在長島的顯應宮媽祖廟前,仔細地祭拜了一下,祈求媽祖娘娘的保佑。
這件事意義重大,如果成功,將激起海商們向歐洲的興趣;如果失敗,不只是自己在海軍裡最心腹的人要死掉,很可能大順海商們走出馬六甲的計劃就徹底失敗了。
威海衛和劉公島上的軍官們,第一次見到劉鈺去拜廟祭神,均知這一次意義重大,也能猜到其中的兇險。
哪怕是白令等人要去探索美洲,劉鈺都沒有去燒香祈福過,足見這一次航海的分量。
從顯應宮回來,十月份風向一變,劉公島放了一長串炮仗。
饅頭登船起航,先去了松江,在松江裝上了茶葉和絲綢,又去了福建,在福建裝滿了訂燒的瓷器,以及囤積的大黃。
和兩艘瑞典商船組成了一個船隊,從福建起航,踏上了這一次前往歐洲的旅程。
自由貿易號在福建起航的同時,一艘前往巴達維亞的華人商船上,正在清點人頭。
這艘船和劉鈺沒有任何的關係。
一百多名衣衫襤褸、目光呆滯的破產農民,延續著自從大順開國開關貿易之後的闖南洋之路。
船頭輕車熟路,不知道跑過多少次巴達維亞了。
賬房們正在核對契約,這些不認字的闖南洋的窮人家,要聽賬房們把契約念清楚。
“泰興十八年、月、日。因家貧無以為生,闖南洋。所欠船資,抵達南洋後由主家墊付。墊付船資,日後做工償還……”
將這份幾乎算是契約奴的合同唸了一遍,確保這些人都聽懂後,一個個不識字的窮苦人在上面按上了手印。
他們不知道將會遭受怎樣的命運,卻知道在岸上活不下去了。
地沒了,福建的地本來就少,即便福建早在明末就普及了地瓜,可還是不夠吃。
老婆孩子能賣的都賣的,當然多數人根本就沒有,除了下南洋,再沒有其餘謀生的路。
聽說去到那邊,管吃管住,就是給人做工砍甘蔗、熬糖,聽起來還算可以,至少比在這裡餓死要強。
帶著一絲絲對未來的期待,這批窮苦人踏上了通往巴達維亞的船。
和運奴船的區別不是很大,狹小的空間內密密麻麻地擠著一群人,拉屎撒尿都需要排著隊,腥臭汙濁的味道遍佈船艙。
船裡面沒有多少貨,船長每天都會來點點人頭,將生病的人拋到大海。
只盼著可別死太多。
如今去巴達維亞的生意不好做,就指著賣點奴工賺一點,回來的時候再捎帶一些香料之類。
自從前些年那奧地利的奧斯坦德公司在這邊收了一波茶葉囤積,導致荷蘭人放棄了巴達維亞做中轉站,而是從阿姆斯特丹派了一箇中國貿易委員會之後,大順的開關政策徹底讓原來做二道販子的海商沒了活路。
荷蘭人直接在廣東、福建買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