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國公李九思抵達威海的時候,已是十月中旬。
迎接儀式之後,鄂國公李九思和隨行眾人便先看了一場風帆艦的火炮齊射。
轟隆隆的炮聲和濃烈的硝煙,伴隨著兩艘戰艦的高聳桅杆,讓李九思第一次直觀地見到了西洋艦船的威脅。
山上四散的碎石和巨響,讓兩名跟隨李九思前來的京營勳貴子弟嚇落了馬。
李九思穩住了馬,盯著海上的兩艘戰艦,半晌問道:“此西夷之大艦乎?”
劉鈺搖搖頭。
“回國公,此小艦也。”
李九思沒有再多問,只是默默地點點頭。
劉公島距離京城並不遠,繞過威海衛,便是渤海。
如果西洋人有這樣一支強大的艦隊出現在渤海,他雖不知道劉鈺和李淦說的斷漕運一事,卻也能想到另一種威脅。
朝中並無幾人知道建海軍的事,只是以為這靖海宮官學不過是個學堂。
很多人得到皇帝關於靖海宮官學不和科舉搶官員名額的事後,對此也就不甚在意。
戶政府沒出錢,皇帝出的內帑。只要不搶官員名額,這事兒也就不是大事,連討論的意義都不存在。
李九思本也不甚在意,可如今一看,心裡還是悶悶的,猶如一個錘子懸在了心頭。
支開身旁的人,李九思單獨把劉鈺叫到了一處。
“守常,此番陛下派我前來,還有件事要和你說說。你既是聘用了法蘭西國的工匠,這造船的事需要抓緊。我聽聞,這樣的戰船造價極高?”
李九思來之前,皇帝才和他說了一下威海的情況,他這才知道這樣一艘戰艦,劉鈺花了七八萬兩銀子。
數目之大,著實讓其咋舌。
然而劉鈺卻說這還不是西洋人的大艦,這就不免讓他擔憂。
劉鈺也不知道皇帝和李九思說了多少,這時候只能道:“此事說來話長。一艘戰艦,七八萬兩銀子,西洋人定是多要了。商人言利,總不能賠著送來,多要了一半的錢吧。”
“如今我聘用了一些法蘭西國的工匠,過些日子還有一些更好些的工匠,那是法國官面上的。若是自造,應不算太貴。只是造船這種事,非是一朝一夕,即便有錢也是無用。”
“不先將木料陰乾,一艘船最多也就七八年便朽爛了。若是陰乾,或可用個五六十年。造船昂貴,實是沒辦法現在就急著造,只能再等些日子。也正好,讓工匠們練練手,學一學,如今再建的正有兩艘,這也是數年前就積攢下的木料。”
聽劉鈺如此說,李九思的神情才算是放鬆了一些。
皇帝早就知道買兩艘船的價格,只是對這個價格感覺到有些驚恐。若是換了別人,定然以為這是漂沒了,然而皇帝既沒發國庫的銀子,自己也不過投了那點銀子,對劉鈺的報價皇帝還是相信的。
這個可怕的價格,讓皇帝看了劉鈺嘗試自造的奏摺後,便允了。
奏摺上說不清楚自造的問題,故而來之前,皇帝和鄂國公說了一下海軍的事,叫鄂國公來檢視一下。
聽聞劉鈺已經在嘗試自造兩艘了,總算是略微放心,李九思又問道:“木料積存了多少?我雖不懂,卻也大約知道,這木料非是隨便的木頭便能用。”
“回國公,這事當真急不得。海軍非一朝一夕的事,還請國公回去後務必與陛下言明。那英國人為了造船,提早幾十年前就種下了橡木,百年之後取用。若非這些年控制了阿美利加,千萬年來樹木無人採伐,料想英國人想要造船也不容易。我朝縱然不能學英國人提早數十年栽下大樹,可是海軍一事非是一朝一夕。”
說到這,劉鈺又衝著京城的方向拱拱手道:“依賴陛下洪福大智,北伐羅剎,收回了前朝奴兒干都司土地。那裡林木茂盛,正有一些數人環抱不來的橡木,適合造船。若無奴兒干及遼東,想要造大艦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