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兄,我看咱們這就歇一歇?雪後行軍,實在太難。不少弟兄都被雪打了眼睛,再走下去,只怕要瞎。我看咱們還是歇幾日,待弟兄們眼睛將養好了再走。”
劉鈺緩緩睜開眼睛,適應了一下刺目的雪光,瞅了一眼眼睛通紅的驕勞布圖,反問道:“之前雪日行軍是怎樣的?”
“呃……若無重大軍情,雪日裡並不行軍。若是真有急事,那也是一個拉著一個,輪流睜著眼睛。只是……陛下雖有重任交予我等,可也不急在一時。”
“話是這樣說,可是趕早不趕晚啊。前途遙遠,不知還有多少裡。今日歇一歇,明日歇一歇,何時能到?”
身旁幾個騎著馬的兵卒聽到這話,心裡忍不住叫罵起來。
他們幾個都被雪打了眼睛,實在疼得厲害,眼淚嘩啦嘩啦地往外淌,稍微有一點風就像是有人用針往眼珠子裡扎。
“媽了個巴子的,什麼玩意兒?平日裡一同吃飯,倒看你像個好人,以為你與眾不同。到頭來卻還是一個鳥樣。”
“我進死恁娘,平日裝的跟個真豆包似的,眼睛疼成這樣,歇一歇都不行?”
“媽賣批的,格老子信了你的邪,真當個你是個好人。”
幾個人心裡罵出了花兒,隊伍裡各地的人都有,罵的話也就千奇百怪,但總體含義卻是相似,都照著劉鈺的母親使勁兒。
《姑妄言》曰:婦人陰物,形如貽貝。北人名曰巴子。閩人呼曰唧歪。川人謂之批……
這一通心中暗罵,倒是罵出了大國氣象。
當真是地廣人異,言語多變,非蕞爾小國可比。
驕勞布圖聽了劉鈺的話,也是有些無語,心說就你這樣帶兵,能成的什麼事?便是天天學李將軍、吳起,與兵同吃,又有個吊用?知其皮而不得其骨。
正要再勸幾句,劉鈺停下馬,慢悠悠地說道:“不過,為將者,不可不知天文地理風雲變幻。若是不提早準備,到時候卻要兵卒吃苦,那倒是為將者的不是了。”
這話說的還像是那麼句人話,旁邊人覺得這話的意思,倒是可以緩一緩眼睛了?
劉鈺衝著饅頭揮揮手,喊道:“把三號箱子裡東西拿出來,分給眾人。再把另個箱子裡的菸葉子取出來,過了瀋陽一路上也少大城,弟兄們這煙可是斷了幾日了。”
饅頭匆匆去了劉鈺攜帶的那幾個大箱子裡,把一堆當初定製的東西拿出,一人分了一個。
又把京城裡的好菸葉子拿出,按照什伍小隊一隊分了一些。
得了菸葉子,那些斷了好些日子煙抽的兵卒恨不得放在嘴裡嚼一嚼,捏了一把放在鼻子前用力嗅著,恨不得把菸葉子直接吸到鼻子裡,不少人竟是短暫忘了雪盲症的眼睛劇痛。
驕勞布圖作為軍官,自是不少那點菸葉子。拿著饅頭髮到手裡的另個東西,不明所以。
這東西是個木頭做的眼罩,後面綁了一根繩,看上去頗像是拉磨的驢帶的那玩意。
只不過這眼罩的上面,還有兩條細縫。
無師自通地戴上,這兩條細縫還不至於徹底矇住雙眼,外面的景緻道路艱難地透過細縫傳入眼中,原本刺目的雪光竟也被削弱了幾分。
饅頭分法完,劉鈺喊道:“弟兄們都把這個戴上。日後雪便很難打到眼睛。”
驕勞布圖並不相信,這破玩意能預防雪盲?他倒是沒聽說過。
劉鈺也知道這東西不是仙丹,不是戴上就有用的。
這時候說什麼都是白說,等到過幾日見了效果,到時再說他真正想說的話。
看著驕勞布圖不是很信任的眼神,劉鈺心想這東西自然有用。後世長征翻越夾金山,也是被雪盲所困擾,就是靠類似的東西撐過去的,只是那些是用犛牛尾毛編織的,非是木頭的。
當年的夾金山上,一堆隊士兵戴著眼罩,雪地行軍,頗有幾分惡魔獵手的浪漫。
如今劉鈺手裡的這東西,木製,更像是愛斯基摩人因地制宜的雪盲鏡。有效是有效,就是看起來說不出的土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