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衛眉頭一緊,說道:“陛下,若是皇后真的收買了關雎宮的宮人,能夠將毒藥神不知鬼不覺地下到德妃的湯藥中,皇后何必要親手給德妃送服有毒的湯藥,讓自己陷入這等危境?”
忽然向弘宣立直了身軀,他盯著內衛,冷冷地說道:“難道,你也被皇后收買了嗎?”
內衛一驚,立刻重重地給向弘宣磕頭,慌張地說道:“陛下明鑑,臣只是從常理推之,並沒有偏袒皇后之意。”
很快內衛的臉上與身上都是汗水,他的身前一片溼漉漉,他艱難地吞嚥下口水,在這夏日,在這炭火盆前,在向弘宣的面前,煎熬且瑟瑟發抖。
向弘宣看了一眼伏地的內衛,他慢悠悠地再次傾臥在軟榻上,思緒萬千。
“繼續查,內衛府不管用什麼方法,不管花費多少時間,都要給朕查清楚,德妃到底是被誰害死的。”向弘宣堅定地說道。
“臣遵旨。”內衛鬆了一口氣,正想快步離開飛羽殿,向弘宣又幽幽地說道:“記住,秘密地查,不要讓後宮中人知道,朕要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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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盯著殿內那紅彤彤的火盆,他眉頭緊蹙,傳聞中向弘宣因德妃之死吐血暈倒之事,看樣子是真的了,向弘宣怕是病得不輕。他微微扭頭看向殿外,一連數日,殿外跪滿了臣子,都是來為凌希鳴冤的,後族這是打算據理力爭到底。
頓時晏清愁容滿面,向弘宣這病弱的身軀以及那悲痛的心,到底要如何發洩,才能善罷甘休。而後族這不依不饒的抗爭,又要鬧到幾時休?東俞的前朝與後宮真的要亂了嗎?
向弘宣安坐在火盆前的軟榻上,他將手中的一本本奏章,慢慢地丟盡火盆,火苗竄得老高,在向弘宣的眼中忽閃著熱光,似乎一點點在吞沒他的心。
“陛下,毒殺德妃一事,疑點重重,而且牽涉到皇后,陛下該慎重對待。”晏清憂心地說道。
向弘宣看了一眼身旁那老高的奏章,這些都是殿外那些見不到他的臣子們,沒完沒了地給他上的奏章,有的是為凌希直接抱屈,有的向他陳述這事的疑點,還有的就像他眼前晏清這樣,跟他講利害關係,總之整個前朝的官員都出動了,就為了替凌希說話。
向弘宣輕輕拿起一本奏章丟進火盆,掉入火盆的奏章瞬間被熊熊烈火吞沒,一股熱氣撲面而來,烤紅了向弘宣的雙眼。
“可那碗毒殺德妃的湯藥,是皇后親手送服的,朕懷疑皇后,有錯嗎?”向弘宣冷冷地說道。
晏清伸出一隻手指向殿外,小聲說道:“陛下,您該知道,皇后若是想殺德妃,不會這麼愚蠢到親手將有毒的湯藥送服給德妃,如果皇后真的這麼做,那她一定不是僅僅想殺了德妃,她這是怕陛下沒有理由殺她,想跟德妃一起去死,既然想死,何必求生?”
向弘宣一怔,他的手懸在了火盆上空,他抬頭看著晏清,晏清的眼中沒有火光,只有一股懇切的憂愁,一點點爬進向弘宣的眼裡。
“因為臣子們的施壓,朕就得妥協,就得無視皇后的嫌疑?”
說完向弘宣猛地一起身,怒氣衝衝地將身旁的奏章都推倒在地,晏清一驚,他立刻跪倒在地,似乎他眼前的向弘宣已經毫無理智可言,晏清有些疑惑起來,難道向弘宣真的打算為了蕭湘湘問罪凌希,一意孤行,不惜與整個東俞為敵了嗎?
晏清重重地給向弘宣磕了一個響頭,無奈地說道:“陛下,皇后與廢后劉氏不一樣,皇后素來有賢德的名聲,且後族有開疆闢土與安國定邦之功,陛下想要問罪皇后,要東俞上下心服口服,那就只有三司會審,進宮徹查此事。”
向弘宣慢悠悠地坐下,他低頭看著火盆裡的火苗,默不出聲,整個飛羽殿內陷入了異常的安靜之中,只有火盆中那不安分的火苗發出微弱的劈里啪啦聲。
“老師,朕有一件事,想要囑咐老師去辦。”向弘宣幽幽地開口說道。
“陛下,請明示。”
向弘宣從身後拿出一份聖旨,他遞給晏清,說道:“德妃進宮陪伴朕多年,對朕一往情深,又為朕生育了兩位公主,朕賜她諡號為楚,等朕百年之後,與朕合葬在東泰陵。”
晏清猛地抬起頭,看著向弘宣,失聲說道:“陛下,萬萬不可,東俞沒有妃子得諡號的先例,就連皇后都沒有這種殊榮,只有武聖後,因輔助天聖帝開國之功,才生前得了武聖二字的尊號,若是陛下給了德妃諡號,德妃將會比皇后都要尊貴,妾大於妻,在東俞是法理不容的呀,這種與禮不合之事,朝臣們也不會善罷甘休的。而且皇后該如何自處,又談何有皇后之尊統御後宮?”
向弘宣對著晏清揮了揮手,晏清立刻會意,起身來到向弘宣的身前,向弘宣低頭在他耳邊小聲地說道:“老師,若是此事辦成了,皇后還是皇后,若是辦不成,那就讓大臣們繼續跪在飛羽殿外,朕有的是時間,不著急。”
晏清一愣,此刻他才知道,向弘宣比任何人都要冷靜,聖旨上的事才是向弘宣真正想做的事情。向弘宣這是給了凌希,給了後族一個難題,到底要命還是要皇后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