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天空下,耳邊響徹著幽魂的哀鳴,道路兩旁是森森白骨,河水中流淌著扭曲的人臉,天空中沒有日月星辰,有的,只是一個不斷伸縮、扭動的黑色漩渦,彷彿要將一切都啃食殆盡。
一個帶著牛臉面具,頭頂上生著兩個犄角的三米壯漢走上前來,恭恭敬敬的從一群半透明的靈魂中將唯一一個染著金光的死魂請了出來,一路乘著馬車來到了一座森羅大殿,又有鬼差將其帶至偏殿,隨後便見一官員打扮的男子捧著一本黑色小冊坐於案上,看到這金色死魂,立刻驚的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東西一般,瘋狂的翻著手裡的書冊,口中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嘀咕著:
“身居天道功德,又有農道香火,人道功德更是快要溢位來了……可惜生魂履歷太短,輪迴只有四世,還大多半路夭折……若是有一世能活夠四十歲,多些人情歷練,別說是判官城隍,就是當個閻君也綽綽有餘……不對,這位怕是火雲洞中都留了位置的……”
說到這裡,那官員忽然愣在原地,像是神遊天外一般,片刻後,才收斂情緒,如平常那般道:“罷了,姑且給他添些福緣,投個富貴人家吧……”
說罷,那官員在小冊子上勾勒幾筆,擺了擺手,轉身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整個過程中那染著金光的死魂沒有任何的表情,滿臉都是麻木和生無可戀,不過無論鬼差還是判官都並沒有覺得奇怪,畢竟剛死了一次,誰都會懵逼的不是?若是這死魂忽然開口,大談功德業力,要官要壽,那才是真真的奇怪。
卻說死魂離開偏殿,便再次到了那牛臉面具的壯漢手中,仍舊是與眾不同的牛車待遇,一路急行,便來到了一座巨大的七彩圓盤之前,這七彩圓盤高懸在半空之中,下方是一條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往何處去的渾濁河流,河水中漂浮著不斷哀鳴的扭曲人臉,不時有潰爛見骨的爪子從水中探出,彷彿要將人拖入河中一般。
這河上架著一座橋樑,橋頭有一面石壁,一處站臺,橋中央則有一位妙齡少女,身邊放著一隻座在火上的湯鍋。
話雖如此,但這些事物卻彷彿擁有著無數分身一般,每一分每一秒,都同時接待著無數的死魂,但每一名死魂受到的,都是單獨的對待。
那些渾渾噩噩的死魂秩序井然的走上站臺,撫摸石壁,然後眼神清明的走上那橋,喝下那少女給的清湯,一路向前,於圓盤投下的光芒中消失無蹤。
牛臉面具的男子很不客氣的帶著馮雪插入前排隊伍,那些渾渾噩噩的死魂卻也沒有半點異議,金光死魂似乎對這個流程頗為熟悉,只是默默的走上站臺(望鄉臺),眼前便忽然浮現出他生前所住之所,此時院中高朋滿座,數百桌酒席從院內一直襬到街上,來往賓客無論貧賤,只要誇上他一句好的,便能入座吃席,一吃就是三天三夜的流水席面,家中父母不算太過悲傷,倒是長兄帶著一絲掩飾的很好的喜色,只是前世因緣,此時都已與他無關,待到眼前的景色消失之時,牛頭鬼差便再次領著他來到了那石壁前。
“唉……”金光死魂來到這石壁之前,終究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不等牛頭指引,便將手按向石壁。
這石壁不是別的,正是那傳說中的三生石,死魂只需簡單觸控,那前世,前世的前世,前世的前世的前世,前世的前世的前世的前世……等等等等都會重新映入腦海,沒錯,並非三生三世,而是每生每世。
三生石的三乃是泛指多數,一個生魂來此,便會看盡從真靈誕生之日起的每一個瞬間,雖然馬上就要飲那孟婆湯,但如此往復觀看,卻能夠提升魂魄底蘊,當然,更重要的是——消除之前孟婆湯的影響,從而避免……額,抗藥性。
好吧,這麼說確實有點奇怪,但是事實就是如此,孟婆湯也是有抗藥性的,魂魄喝的多了,失憶的層數自然會一層層疊上去,最底層難免會有鬆動,於是每次喝湯前都將前次的效果洗去,如此才能讓孟婆湯的效力發揮到極致。
你還別想著不喝孟婆湯,那玩意與其說是規矩,不如說是一層保護,如果沒有孟婆湯遮蔽記憶,絕大多數生魂都抗不過輪迴的沖刷。
念動間,那金光死魂的手掌卻已經貼上石壁,於是,他穿越後的第一世,便已經浮現在了眼前——
彷彿被人用力摔在地上的痛感遍及全身,馮雪猛然清醒了過來,作為一個死宅,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穿越了,在隨後短暫的幾秒鐘之內,他便靠著湧入腦中的記憶瞭解到了自己的身份——
女媧大神親手所制的手辦……咳咳,先天人族。
然而,還未等他思索著如何大展宏圖,如何瞞過自己穿越者的事實,便猛然聽到一聲巨響,緊接著,不周山倒,蒼天破碎,馮雪所能做的,僅僅是對著那漫天的流星火雨與奔湧的滔天洪水高高的豎起中指……
……
第二世,魂魄渾渾噩噩中不知飄蕩了多久的馮雪終於進入地府(地府終於建好了),再次轉生,而此時的他發現,自己居然還記得地府轉生之事,起初還以為是自己的穿越者特性無視孟婆湯,直到他發現了自己的金手指,那個標註著“孟婆湯解藥×7”的角色面板。
靠著金手指提供的全語言精通,他了解到自己生活在史前和古代交界處的時代,正值舜帝當權。
但是這樣的時光並沒有維持幾天,甚至在他的眼睛真正能夠視物之前……他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