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王大夫悄悄跟他講,這人已經沒救了,自己只能隱晦的跟家屬說明,開了一些不值錢的補血益氣的藥材回去吊著,能熬多久就看他的命了。
而王大夫今日休診,醫館裡連同邱子甫在內只有兩個大夫。不知是不是傷心糊塗了,死者家屬直奔邱子甫而來,揪著邱子甫的衣領就嚷嚷著要醫館的大夫賠命。
“天殺的啊,我好好一個人來看病,就被你們這些黑心爛肺的狗大夫給治死了,你賠我父親命來。”
“殺人償命啊,你把我當家的治死了,你就不怕遭報應啊。”
一群人圍著邱子甫又哭又鬧,又跳又叫。鬧得他一個頭兩個大,因為事發突然,醫館內沒有足夠的人手。同坐診的大夫趕緊去後堂叫人。
別說這病人不是邱子甫診看的,便就是他,這人本來就不行了,怎麼能賴到他身上呢。畢竟年輕氣盛,邱子甫便大喝一聲,扯回自己的領子,喊道:“這人不是我看的,不關我的事,而且你好好的人送醫館幹什麼,你們這不是在訛詐鬧事嗎?”
完了,這句話捅了馬蜂窩了。
家屬叫的叫,罵的罵,場面一團混亂。安仁堂不得不關門歇業一天,處理糾紛。
雖然事後對方被以“鬧事”的罪名被官差帶走,但醫館掌櫃的覺得邱子甫處事不當,也以此為由把他辭回了家,連當月的坐館錢都沒給。氣得邱伯當時就去大鬧了一場。
左鄰右舍不知內幕,只當他真的醫死了人,平時裡有來往的人多半也不願再來了,邱宅也因此沉寂了下來。
“太過分了,根本就不關你的事,憑什麼把你辭退。”石緋氣得握緊拳頭,小臉因氣憤而變得通紅。
“所以你今天是去找他們要個說法?”陸么么揣測。
“不是。”邱子甫搖著頭苦笑,“這件事過去一個月後,安仁堂就推出了一種新藥,叫安仁長生丹,因為安仁堂每一兩年就會有新藥推出,而且都會冠上安仁堂的名號,所以我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沒過多久,我在一位好友家中見到了此藥,發現它竟然就是心息丸。”
“什麼?”
“不過也不是完全一模一樣,他們在心息丸的外面裹了一層蜂蜜,顏色看上去就有種淺淡的黃色,我拿給你們看看。”
邱子甫起身去了內室,不一會兒,拿著個長方形的藥盒出來,開啟後,一股幽幽的藥香散開。裡面靜靜的躺著兩顆指甲大的藥丸,一顆色澤漆黑,一顆呈褐色,外表有一層淡淡的瑩黃。
“喏,這是我制的心息丸,這是安仁堂的安仁長生丹。”邱子甫指著兩顆藥道。
“你懷疑他們故意設計你,就是為了拿到心息丸的配方?”陸么么拿起黑色的心息丸,放到鼻端嗅嗅。
進來送藥筐的邱伯剛好聽到這話,粗聲粗氣道:“這還用說,肯定是,那些鬧事的人也肯定是他們找來的,不然怎麼那麼巧,本來不關公子的事都賴上他。”
“好了,邱伯,你先出去吧。”邱子甫簡直拿他沒辦法。
陸么么倒是蠻同意邱伯的看法,怪老頭就喜歡說什麼“無巧不成書”,天下大多的巧合背後都離不開人為的推動。
“那你確實應該去找他們,太欺負人了。”
“我不是為了這事去的。”邱子甫擺擺手,“我去是因為他們在藥丸的外面裹了蜂蜜,這是錯誤的。”
“心息丸裡有一味藥材叫藿菱草,特別稀少,但是藥效很好,可以說心息丸能有這樣的奇效完全是藿菱草的功效。可是這種藥草偏偏和蜂蜜相剋,兩者融合,服用一兩顆看不出來,若長時間服用,就會出現幻覺,心血流動加快,最後筋脈破裂,七竅流血而亡。”
邱子甫這次去安仁堂就是為了將此事跟掌櫃的說清楚,他不介意自家的藥方外流,但不希望因此鬧出人命。那些用藥的人世相信藥效才買回去,結果卻成了催命藥,他的良心不允許他對此事熟視無睹。
不過安仁堂的掌櫃一反以前的和藹姿態,一口咬定這是他們安仁堂自己的出品,與邱子甫沒有半文錢的關係。指責他沽名釣譽,眼紅安仁長生丹賣的好,想來搶功,還將他趕了出來。
“之後就是你們看到的那一幕了。”邱子甫說完,喝了口水,潤潤有些乾澀的嗓子。
“安仁堂不是好人。”石緋一錘定音,“陸姐姐,我們一定要幫幫邱居士,他太無辜了。”他已經忘了他們來究竟是為了什麼,一心只有滿腔的怒火,要還世間一個公道。
“咦,陸姐姐,陸姐姐,你怎麼不說話?”
陸么么微微鎖著眉,好一會兒才鬆開,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這耳熟,藿菱草不就藿仙草嘛,怪老頭後山長了一大片呢。”言下之意,藿菱草是種常見的藥草,並不難尋。
這話落在邱子甫耳中,可就不一樣了,他駭然道:“道長莫要亂說,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仙草,只有白雲觀的自尋道長花了六十年時間才種的十來株,你這話傳出去可是會引來殺神之禍。”
“為什麼?”陸么么不解。
“道長,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白雲觀是天下第一大觀,如果讓他們曉得有人種了一大片藿菱草,你說他們會放過這個機會嗎?”
“你說他們會強取豪奪,”陸么么驚訝,“他們不是天下第一大觀,還會做這種事?”
邱子甫聞言比她還驚訝:“不然呢,隨便說說,沒有資源沒有稀世靈草,沒有法術符篆,誰會認這個天下第一。而且稀世靈草、法術符篆總不會平白無故的都掉到他們觀裡吧?”
邱子甫與城南一處香火不是很好的小道觀的觀主有些交情,偶爾去他那裡坐坐,聽他講了許多道觀背後的事情,對這種利益爭奪並不陌生。
用那觀主的話來說,資源就這麼多,誰都想要,自然免不了勾心鬥角,陰謀詭計的鬥爭。
眼前兩位道長一定是觀裡的得意弟子,從小不用為這些物資發愁,所以才會這麼不食人間煙火。邱子甫心中暗暗給他們定義道,不知道他們的道觀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