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霞居內,半新不舊的鎏金鑄銅熏籠中,銀霜炭靜靜燃燒著,偶爾發出嗶啵的輕響。
安靜的正廳內除了侍女來回走動,添茶時的簌簌衣料摩擦聲外,僅餘沙沙翻書聲。
韓青嵐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因為心虛, 這才坐下沒多久,額間已隱隱一層薄汗。
可本以為會被興師問罪的某人,不僅在最初被以禮相待的迎入門內,甚至還得了長公主一句“看座,上茶。”
可,眼下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很明顯, 長公主沒有和他說話的意思,但也不想放他離開……也就是說,此間主人在等人, 而他不是誘餌,就是待宰的羔羊。
韓青嵐迅速捋順思緒,卻也在同時哭笑不得起來。
嘖,好嘛,一身不俗武藝,此刻只能坐以待斃?
但不等他去想妥帖的逃遁之法,長公主等的人已到了。
“郡主。”
“殿下。”
隨著一串由遠及近,或大或小的行禮聲,韓青嵐視野中猛然躍入一抹鵝黃色的嬌小身影,如一束過於耀眼的陽光從徐徐開啟的門外迸射進屋內。
“娘,您聽我說……”
禮數從簡,人還沒站直,丹陽郡主已甜甜開口。
只是,她才剛說了個開頭,猛然發覺屋中可不止自己親孃一人。
原本想插科打諢,撒嬌扮痴先“解救”韓青嵐於水火的一番話徹底卡在了喉嚨裡。
她只能衝某個也向自己乾笑著,徐徐起身行禮的某人, 同樣僵笑著回以一禮。
“咳,韓大人也在吶。”
吶吶說了句廢話的檔口,丹陽已迅速暗中瞧清了自家孃親的面色——
端莊溫婉的長公主殿下依然端坐在上首,平靜的甚至連眉梢都沒多動一下,同樣也沒因自家閨女略有失禮的出現方式而有哪怕一點的動搖。
尤其是,娘手中的書竟不是往日的《五千言》,而是韓非的!
呃,看樣子,若不抓住當下的機會,別說今日會不會吃竹板炒肉了,她絕對不用想以後還有什麼計劃!
丹陽心底暗暗叫糟,但臉上已迅速撐起可愛笑臉。
“娘,今日身子可有什麼不適?”
邊說著,人已小步快走向長公主的左手側。
只是才動了兩步,再要邁開的腳步就被一把冷冷的眼刀,定到地上。
丹陽訕笑著,在原地老實端正的站好。
另一面,屋中另一大活人,從行完禮後就乖乖站在一旁裝木頭人的韓青嵐,輕動了動耳朵,努力壓下被逗得上揚的嘴角。
嘖,真沒發現,在外獨斷專行,天不怕地不怕又鬼主意頻出的某人,竟還有這麼乖巧的一面啊。
雖說他從始至終一直眼觀鼻,鼻觀心,眼皮都沒敢多抬哪怕一下。但他這身武藝,就算只憑屋中流轉的氣息,即使無人說話,他也猜出個大概情形。
更不用說,丹陽郡主那過於情緒豐富的聲音,除了表情他難以想象之外,對方一舉一動,韓青嵐幾乎猶如親眼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