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帝在聽到有人走來時,就已揮手遣退了一旁護衛與近侍。
所以此刻,只丹陽與他兩人,在這一方小小的,竹簾隔出的茶座內。
丹陽面對咫尺之距,銳利如剔骨尖刀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頭皮一陣發緊。
好在,經過上一世的磨礪,她這張麵皮還算聽話。
一邊繼續硬撐著臉上若無其事的笑容,丹陽邊自如的走去宣德帝對面。
悠然落座後,她邊給自己斟了杯茶,邊彷彿肆無忌憚的興奮道:
“您看出來了?我覺著有時候狐假虎威,也挺有趣的,嘻嘻……”
丹陽說的這樣坦蕩,宣德帝反倒不好發作了。
且過了這半天,尤其是粉團兒似的小人就站在他眼前,就是有再大的怒氣也早煙消雲散了。
只不過,想到自家三兒子,宣德帝忍不住又嘆一聲。
老三是看著還比較順眼的一個,關鍵是他曾在臣工們面前,親口贊過那混小子有他兒時風範!
誰知今兒卻親眼看著傻兒子,被未及笄的小丫頭耍得團團轉……
心裡這滋味兒,嘿,還真讓人難忘。
好在,讓那傻兒子出醜的姑娘,是他寵愛逾親閨女的丹陽,這心裡還能好受些。
可一時間,這面子上到底有些落不下。
“嗯哼,想就這麼搪塞過去?老實說吧。你自告奮勇去做的“正事”,就是為給那後來者助陣,轉移目光並拖延時間助他逃脫?”
丹陽被揭穿老底,只得嘿嘿一笑,算是無言預設。
“那人是誰?”
丹陽心知瞞不住的,且無論是她自己,還是連面都懶得蒙的韓青嵐,也都沒想瞞。
所以,聽到問話,索性實話實說:
“韓青嵐,好像是庫部的官兒?前兩日才與丹陽有過一面之緣。”
宣德帝見丹陽這態度,終於滿意的一點頭,臉色也有了好轉。
“今日的這出,是誰的主意?”
丹陽才略顯出一點兒猶豫,宣德帝就又再開口,補充道:
“不用諱言。若你還覺得那後生不錯,不想讓他這般年紀,就被送去午門的話。”
丹陽聞言一瞬歪了頭,眨眨眼後,忽笑道:
“舅舅英明神武,應該不介意先聽我說說來龍去脈,再判斷該誰負責?”
說著,她滿臉天真爛漫的望向對面。
宣德帝儘管仍黑著臉,兩頰也還憋下去,但此刻早已冷靜下來,也不介意聽聽自己是何時被眼前這小丫頭算計上的。
但他這模樣,像極了丹陽曾養過的一隻脾氣古怪的大白兔。
特別是,那鼓脹著的兩頰,外加因此抖動的鬍鬚。
丹陽見狀心知皇帝舅舅怒火沒那麼大,且一瞬沒忍住,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又被瞪了一眼後,她立刻用力咳嗽,並當對方已是無聲預設了,這才開口繼續話題。
她簡單的將兩日前,特意繞來東街寺,粉飾成自己擔心母親安危來上香,並來領回別邸中會武藝的丫鬟。
這之後,將自己闖入梨香園的事,與韓青嵐後來遣回看到的情況糅合,將之編成了自己的奇遇。
整個講述可謂天衣無縫。而她早在昨晚就已用了整晚的時間,重複了無數遍。已達到此刻說出口的這一瞬,可以做到無論語氣,神態都與即興而發並無二致。
宣德帝全程無聲的聽完後,抬眸眯眼看向面前人,幾乎是磨牙著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