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過午,日頭漸偏向西。
原本敞亮的松鶴堂正廳,此刻也昏暗下來。
吳老夫人在另一側的次間內,盤問過馮嬤嬤並安心後,才返回正中的廳堂,並吩咐秦嬤嬤將杜氏與丹陽兩人叫來。
先一步安坐上首,閉目養神的吳老夫人,整個人都隱在陰影之中。
她那一動不動的端正坐姿,兼之人老體弱導致的吐息微弱。若是不說話,只怕任誰都難察覺上首有人。
即使看到了,大概也會一掃而過,以為是木雕一類的器物飾品。
所以,緩步繞過屏風的國公夫人杜氏,雙眼只盯著站在階下的馮嬤嬤,根本沒看到上首的吳老夫人。
也因此,她滿心奇怪的,衝馮嬤嬤隨口問道:
“母親難道回去了?”
可是,前一刻老夫人的心腹才來找的人,這不過轉眼,古板的婆母就能改主意?不該如此的啊。
若說是因婆母不待見丹陽,行為有些反常。但也不會這般言而無信,尤其是在她還在場時。雖說是一家人吧,可這面子和在她面前的架子,那可重要著呢。
杜氏邊問,邊好奇的探頭看向對側,屏風後揹著廳堂擺放的,吳老夫人午歇時常用的美人榻。
因在她想來,吳老夫人沒準兒就在那上面歇午覺,留馮嬤嬤在此刁難丹陽。
若真如此的話,她可就不太好辦了啊。
就在杜氏暗自憂心忡忡之時,剛被吳老夫人狠狠收拾,敲打過的馮嬤嬤,也不好過。
如今,她是不敢公開的,對國公夫人表現的太親近了。但雖說是不能太親近,可她也不敢真就這麼直接晾著國公夫人。
對方可是掌控著,自己和家人未來命運的關鍵。當然,眼下這權力還在老夫人手中,所以她兩面都得罪不起!
也因此,在瞬間完成判斷和斟酌後,馮嬤嬤只低垂著眼,態度恭敬且疏離的,低聲道:
“請大夫人恕老奴僭越,還請您輕聲言談,老夫人正在上首養神。”
杜氏心底一凜,面上卻只淡然點頭後,恭謹的並比之前更放輕了腳步的,轉身走向上首的羅漢榻邊靜立。
其實,若非是招待貴客時,身為現任國公夫人的杜氏,完全可以自己走去一旁,吳老夫人下首的官帽椅上自行就坐。
但如今,尤其是剛剛她略有不敬的,輕巧的態度,可都被上首的婆母看在眼中呢!
所以精明如杜氏,此刻可不想再因小事,觸怒吳老夫人。
不過也因此,便宜了以客人身份來此的丹陽。
讓杜氏不得不用站禮,看著那小丫頭旁若無人的,大咧咧的坐去吳老夫人右手邊。
“祖母吶,您是用完午膳困了嗎?那孫女兒我就不打擾了,這就告辭吧。”
丹陽邊說著,竟真的直接就站起身來。
這,這野丫頭,就走了?!
杜氏一瞬驚的瞪圓了雙眼,那模樣好似恨不得衝上前,掐著丹陽胳膊將人釘在原地質問上幾句才肯罷休似的。
但不用她開口,吳老夫人聽到這話,也再沒心思吊著丹陽了。
“你這丫頭,不是說來看祖母嗎?怎來去如此匆匆,連句話都不肯多說,就要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