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低沉的號角聲在山坳中迴盪,一聲接著一聲,山腳下開始喧鬧起來,霧氣變得稀薄,已經漸漸消散,勉強可以看見山腳下突厥大營內的情形,但對於目力敏銳的楊元霸和楊思恩來說,則沒有任何障礙,他們位於七八丈高的懸崖之上,敵營內的一舉一動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一頂一頂的突厥穹帳密密麻麻排列,延綿十幾裡,至少有三四千頂,突厥士兵們紛紛出帳,一個個盔甲整齊,每人都拎著睡覺用的羊皮卷,馬匹就拴在大帳邊,他們直接將羊皮卷和其他物資搭在馬背上,看他們的樣子,是準備遷營了。
而這個時候,正好是觀察敵軍的良機,“五十人!”尉遲惇低聲道,他已經觀察五六頂營帳,基本上都是五十人,楊元霸點點頭,他也數對了,一隊百人住兩頂穹帳,那就是說,下面的突厥軍隊有十五萬人左右。
其次是察看敵軍裝備,這也是斥候最重要的一項任務,當然,這一點他們已經知道,現在只是要確認。
前晚襲擊突厥巡哨時,從巡哨身上就可以看出突厥軍的裝備,作為突厥軍的精銳,巡哨必然是最好的裝備。
巡哨穿的都是皮甲,這可以理解,畢竟突厥沒有那麼強的國力,人人都披鐵鎧,但穿熟牛皮做成的皮甲卻是可以輕易辦到,連天武軍都不是人人明光鎧,起碼一半士兵都是用南北朝留下的筒袖鎧和兩襠鎧。
現在楊元霸看到的,基本上都是皮甲,有的粗糙和有細膩,不過也有鐵鎧,那就是突厥可汗的親兵,在一頂豎有金色狼頭大旗的巨大穹帳四周,分佈有數以千計的鐵鎧士兵,都是清一色的兩襠鎧。
此時楊元霸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頂巨大穹帳之上,那應該就是達頭可汗的大帳,和他相距是如此之近,不足三百步,楊元霸扭頭看了一眼楊思恩,恰好楊思恩也在看他,兩人目光相觸,流露出的,都是一種決然的勇氣,幹掉達頭可汗。
但是他們沒有機會了,一名身穿金甲的突厥首領從大帳內走出,四周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喊聲,他翻身上馬,一揮手,數千鐵鎧騎士護衛著他向大帳深處走去,一路上都是無數士兵的跪拜呼喊,漸漸遠去。
楊元霸又看了一眼楊思恩,這時他倆流露出了都是一種苦笑和遺憾,劉簡貓腰奔了過來,“火長,可以整理情報了。”
楊元霸點點頭,取出一張薄薄的絹紙,用一種特製的蘆管細筆,蘸上淡墨,在薄薄的白絹紙寫情報,人數、裝備、士氣、主帥,現在的駐紮地,糧草就不用寫了,情報並不是楊元霸一個人看到,需要大家交流,達成共識,如果有分歧,還要繼續探查,還好,他們的見解都一樣。
楊元霸一揮而就,輕輕將墨水吹乾,這火士兵中,只有楊元霸和胖魚識字,楊思恩也勉強認識幾個字。
“火長,你的字好工整!”尉遲惇在身後低聲讚道。
楊元霸回頭微微一笑,“尉遲,要我教你認字嗎?”
尉遲惇表情有些扭捏,他不好意思地笑道:“想是想,只是怕我沒有耐心,我聽說要背很多書。”
“就簡單教你認識幾百個字,又不是選你去做縣官,背什麼書?”
尉遲惇聽說不用背書,他立刻歡喜道:“那可以啊!有空教教我,我也可以給爹孃寫一封親筆信。”
“火長!”
劉簡在一旁撓撓頭咧嘴笑道:“能不能也教教我,我琢磨著將來當團主,要看軍令文書之類,不識字怎麼行,別被人坑了。”
楊元霸哈哈一笑,“沒問題,咱們回軍營後,我給大家當先生。”
這時,他的絹紙已經幹,他小心地疊好捲起,塞進一個小小的細竹筒,用白蠟封口,遞給尉遲惇。
尉遲惇打一個唿哨,頭頂獵鷹慢慢盤旋而下,最後停在他肩頭,尉遲惇將細竹筒綁在鷹腿上,這時,楊元霸有些奇怪地問:“你怎麼讓鷹回軍營?它不是隻認你嗎?”
尉遲惇微微笑道:“我的鷹經過專門的訓練,我會發出一種訊號,它就會向南飛,去尋找鷹塔,鷹塔就在大營內,顏色非常鮮豔,那邊有專門接應的人,我爹爹在軍府內訓練它三年,才終於成功。”
“你爹爹也是府兵嗎?”旁邊劉簡好奇地問。
尉遲惇卻沒理他,綁好竹筒,他取出一支短小的白色三孔骨笛,他吹奏出三長一短的笛聲,反覆吹奏三遍,只見他肩頭的獵鷹撲翅而起,在空中盤旋幾圈,振翅向南冉冉飛去。
楊元霸忽然想起被他射死的那隻鷹,心中感到了一絲後悔,射死一隻雄鷹,最後只拔一根羽毛,太暴殄天物了。
......
他們四人返回山洞時已經是下午,喝幾口水,吃點乾糧,又休息了片刻,該出發歸營了,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不需要他們再繼續跟蹤,他們歸心似箭,一時一刻都呆不下去。
“火長,這是張錦緞的骨灰!”
趙明勝將一隻陶罐遞給他,楊元霸默默點頭,接過陶罐,楊素治軍極嚴,卻不乏恩情,所有陣亡將士的屍骨都要送回家鄉,文職官員須撰寫事蹟,若有懈怠,皆斬,而且微功必錄,所以將士們也願意為他效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