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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草熒有耀終非火

“紅蓼臨水而生,蒲柳纖質,羸弱易折,臨水照花不過一場黃粱酣睡;世事無常,終化煙塵,眾生百態永珍,亦不過神明座下彈指一顆塵埃。”

暖閣錦衾溫軟,沈淵把玩著手中剛攀折下臘梅花,慢吞吞解答貼身丫鬟的疑問。“蓼塵”一名不俗,卻難懂,彩雲得了新名兒,懵懵懂懂不解何意,只知道好聽,謝過恩也開開心心回去習舞了。

“姑娘這麼一說,奴婢雖聽不太懂,倒也覺得傷感。”緋月訕訕笑道,“只是……既然要捧她一捧,姑娘給彩雲取個這樣的名兒,奴婢擔心,起不了什麼作用。”

沈淵不以為意:“若叫個什麼‘媚兒’、‘鳳兒’的,足夠通俗,可我只怕瞧上她的客人也俗氣,豈不白費了一番功夫。”

緋月手中擦拭著一隻茶盞,似懂非懂:“小姐思慮周全,奴婢便盼著蓼塵妹妹能不負所托,有朝一日得個好彩頭。”

整個下午,冷香花魁沒有再踏足琴閣,悄悄隔著窗扇聽了會動靜便罷,盛秋筱還是平常模樣,沈淵也沒有多心,回頭囑咐緋雲叫來小菊,留下隨侍。

盛秋筱與小菊姐妹相稱,兩個人獨處時,也會說一些貼心的話,而真當有了無法傾吐的秘辛,對著這丫頭,秋筱也不肯形於色。直到傍晚時分,一名小丫鬟前來琴閣傳話,請秋筱姑娘早些回樓上準備,有貴客點名要她陪侍獻舞,秋筱默默點頭應了,小菊跟在身邊,才隱約察覺到自家姑娘眼底的失落。

“姐姐不開心麼?”等著身邊無第三人,丫鬟才小心翼翼低聲問道。

“沒什麼,只是有點累。”秋筱搖搖頭,嘴邊勉強扯起一絲笑意,又回頭瞧一眼遠處行色匆匆的蓼塵,“快走吧,你先去替我打水來,我想洗個澡。”

小菊應聲退下,留秋筱一人回樓中去。前來傳話的小丫鬟叫春雨,正和蓼塵走在一起,似乎在說著話。秋筱知道內情,冷香花魁做事雷厲風行,也對連日來的準備有十足把握,已經私底下選中了這位春雨,以備將來貼身伺候蓼塵。

果然,無論身在何處,只消捏住了最高的權利,便可左右別人的命運。

即使這煙花柳巷的地界兒,姓墨觴的母女兩個,她們自身尚且不能算有十分的自由,可與下頭的倌兒姑娘們相交,已經是生殺予奪的存在了吧。

秋筱並不羨慕,只有愈發濃烈的悲慼,為了自己,更為了商媽媽。

她覺著,若是可以選,自己真的寧可死了,也不願意在此苟活。商媽媽善心給了她一條性命,安知不是同病相憐。她們一樣遠離故土,漂泊無依,與周圍格格不入,為了生存不得不沉默,安身立命,以至於在某種程度上,彼此是支援下去的唯一信念。

如今連商媽媽也不在了,盛秋筱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繼續依附於花魁娘子麼?

人人都說,冷香阿晏是神仙般的人兒,盛秋筱卻發自肺腑覺著,那不過是個普通女子,得上天眷顧有了極美的容貌,才能抵消脾性的缺陷。

花魁並不壞,可惜也不夠善良。不過麼……對秋筱而言,已經足夠了。

她知道,打今兒起,自己徹底成為孤身一人,終此一生要陷入無盡的懊悔與恐慌。面對著墨觴晏,她無法傾吐,無法暢所欲言,連實在抑制不住的哀泣都要找盡藉口來遮掩。

這樣活著,實在好累。

冬天的黑夜降臨太快,時辰轉瞬即逝,容不得她傷春悲秋,提著裙子踏雪快快往回走。傍晚沐浴的規矩從未有過,熱水熨帖肌膚,香胰子細滑,小菊替她按摩肩背,緩解一整天的乏力。

照例盛妝華服,時興的琉璃珍珠釵叮咚琳琅,流光溢彩,桃花胭脂點腮嬌豔如醺,殷紅紗裙下玉頸藕臂,舉手投足盡嫵媚,一顰一笑皆風情。

花臺之上驚鴻一瞥,眾人還當可以一飽眼福,誰知秋筱姑娘只留一莞爾,逶迤而去。臺下唏噓一陣也就作罷,隨即有曼舞輕歌以替代,照樣是旖旎熱鬧好風光。

“如今這秋筱姑娘,可是冷香閣一等一的紅人兒,一舞難求呢。”

獨一份的散漫語氣穿透絲竹,輕飄飄鑽進客人耳朵眼。角落裡叫了一壺小酒的人長相英氣,也作一身男兒打扮,偏生和跟前穿紅戴花的酒師神似。柳渠陰笑眯眯冒出來,毫不客氣地拉開條凳坐下。

“別瞪眼呀,這麼多人看著,我又不能把你怎樣。”客人正要發作,柳渠陰先發制人,單指按死對面手背,另一手悄悄藏於桌下,袖中銀針蓄勢待發,眸子彎彎,眼神盡頭暗含威脅。

對上的是個頂級高手,可當年東北境上戰火紛飛,小小弱女子孤身一人南下尋親,沿途經歷過數不清廝殺,尚且可以囫圇歸來,足見她柳渠陰也不差。

冷香閣的酒師是個無賴脾氣,拉磨似地幾個回合,再陰戾的人也會扶額束手無策。星辰來此,並非得了摺扇公子的授意——暗衛活得艱難,好不容易有了半日清閒,得以稍稍鬆懈,她也無別處可去,鬼使神差樣地就走進了冷香閣。

才剛在這兒殺過人,星辰本意是不想踏足的,卻見樓中一切如常,絲毫看不出一樣,不得不驚奇冷香人的定力,更不知上頭幕後的那位正如何籌謀。

人頭攢動,衣香鬢影,她便坐下,打量起周遭這群鶯鶯燕燕,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始終不見前一日的小娘子,叫自家主子念念不忘的那一個。

她是女子,對欣賞美人沒什麼執念,隱匿在暗處聽了大半宿,對那小花魁的脾氣也摸索了個大概,屬實一點也不對主子的胃口,誰承想……

罷了,大抵緣分這種東西玄乎其玄,凡夫俗子是不配窺探天機的。

“你想怎樣?”

沒瞧見花魁,卻等來一個不想看見的討厭鬼,星辰的心情立時不好。她深知這酒師非善類,更會是主子的夙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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