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近她,將刀收回脖頸:“我知道,其實你一直都知道,你知道阿滸是隻狐狸,你也知道阿滸做錯了,只是你想讓他陪著你,永遠陪著你對不對?”
皇后看著她,是驚訝她的洞察,也是害怕和不信任,她一語未發,倒是懷裡的“焦炭”安靜了許多。
“阿滸他是因為害怕才變成這樣的,他害怕你知道他是隻狐狸就拋棄他,他害怕你會離開他,他就又是孤身一個人了,我們不是要害他,我們想讓他變成曾經那個阿滸,那個笑著說要保護京城,要保護昌恆兄,要保護母后的阿滸,那個肆意張揚的阿滸,你也想的對不對?他最在意的就是你,你不會不要他的對不對,無論他變成什麼樣,你都會永遠在他身邊的,對不對。”
“對。”她喃喃著,轉身看著他,像小時候那樣摸著他的腦袋,“你永遠都是我的兒子,無論怎麼樣,母后早就知道了,你小時候無論受什麼傷都好的飛快,你還怕我知道,即使好了也拿布纏上裝著,你是我的兒子,我怎會不知道,你乾的這個我也知道,我只是害怕,害怕它和我想的一樣,我們收手好嗎,母后帶你回家,好不好?”
她輕聲的哄著,就像以往那樣,單于滸身上的黑氣逐漸散去,裡面露出的面龐是最初少年郎的模樣,他是厲鬼,無法變回去了,他將自己和爐鼎早就綁在了一起,所以才可以讓叱盧潤坤反應不及間將她從爐鼎上炸出去,但是他要幻化成皇后最喜歡的樣子和她告別,只有這個時候的他,才是最乾淨,最幸福的他。
“母后。”他回抱住她,“讓您擔憂了,是兒子的不是。”
皇后憐愛地看著他,笑意盎然:“怎會,為兒子操心,就是當孃的,最幸福的事情,別怕,娘帶你回家。”
說著,皇后便漸漸倒在了單于滸的懷中,她體弱的身子早已無法支撐,單于滸將死,她心知肚明,無藥再續,兒子也沒了,或許此時和他死在一起,也算是履行了永遠陪著他的諾言,一起回家了吧。
單于滸抱著皇后,臉上也是滿足的笑意,他抬頭看向棠溪銘識:“你便是元尊?”
“正是。”棠溪銘識答道。
“早年便聽說你英勇神武,聰穎非常,今日一見,也算了卻此生所憾,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也算是彌補一下吧,那個參味爐獻祭人煉丹的方法是錯的,只能煉出祟鬼,而這個錯誤的方法是另一個告訴我的,我這裡有一片他落在這兒的物什,或許對你們有幫助。”說著,他便拿出一根黑色的羽毛交給了棠溪銘識。
叱盧潤坤偏過頭去看了看隨口問道:“你知道那人叫什麼名字嗎?”
單于滸誠實回答:“不知。”
“不知?”叱盧潤坤覺得離譜,“你連他叫什麼幹什麼,什麼什麼都不知道你就聽他的。”
單于滸笑笑,像是絲毫不在意,“人總是會在自己視若珍寶的東西即將消失不見的時候,抓住一切可能實現願景的東西,哪怕是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說罷,他的身影逐漸變得透明,他轉過頭去,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哭成了淚人的禮圖,溫柔和煦:“謝謝你,陪我這麼久,為我著想,謝謝,如今伏虎寨沒有了,你得去外面看看,得學著自己一個人了,想做官了便去再考一個,不想當官了便去四處看看,別總那麼傻,跟著別人聽風就是雨,嗯?”
“阿滸!”他哭著,像一個依賴頗深的孩子。
在消失的最後一瞬,他轉過頭去看著那三人:“元瑾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了,抱歉。”
說罷,他的身影便隨著彼岸花瓣消失不見,鬼主威威抬手,皇后的身體也隨之消失,兩股不同的花瓣乘著不同的靈魂,依偎在一起,就像小時候那樣,帶著屬於他們的恩恩怨怨、快意恩仇,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在世時,人們總是渴求頗多,可那兩百多年的時光,如今竟是連個影兒也看不見了,只留下一地的嘆息和世事無常,獨留餘下的人朝著另一端的軌跡空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