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無奈,只得生受了這個禮,見她禮畢起身,虛扶了一下,道,“你既身子不好,還是早些回家去吧,莫要在外多做停留了!”
婦人站起身,道,“公子說的對,是該回家了!”轉頭看向殿中央的那座神像,冷聲道,“什麼仙家仁德,心繫眾生,全是騙人的鬼話!仙家顯靈又如何,還不是一樣見死不救?”說著面朝那尊像,舉起左手豎起三指朝天,面容肅穆的道,“村婦許豔,在此立誓,今日之後,不在信奉諸天仙佛,不在踏入仙家宮廟半步!”說完放下手挺直脊背,轉身朝殿外走去。
圍觀群眾本來見方才還瘋哭瘋喊的婦人,經這公子喂下半顆藥草後,竟不瘋了,正驚歎這綠衣公子回春妙手,欲上前查問一二時,又聽那婦人說出如此逆天之語,登時收住了上前的腳步,打消了方才的念頭,紛紛搖頭嘆息著散了去。
這哪裡是不瘋了,分明是更瘋了呀!
杜衡瞧著那婦人的背影卻是犯了愁,他這算是給天族招黑了嗎?天君若是知曉此事,會不會以為他是故意給天族穿小鞋?會不會去跟銀玉告狀?
他不現身,是擔心引起恐慌,另外也是不想將此處有仙家的傳聞鬧的更盛,怎的就成了見死不救?她兒子到底怎麼了?
瞧這婦人方才的言辭談吐,倒也不像是普通的村婦,到底是什麼事兒讓一個知禮的婦人狀若瘋癲,大哭大喊的呢?
杜衡抱著胳膊摸著下巴,思考片刻後,最後還是決定跟上去瞧瞧,反正他也是要找土地的,就當沿路搜尋土地的蹤跡了!
如此想定後,捏了個法訣,閃身便追了過去。
他隱去身形跟在婦人身後,隨著她走過一條崎嶇的山路,又走過一條坑窪的泥路,在穿過一片老樹林,最後越過一座小山丘,到了一處小溪流前。就見那婦人蹲在水邊,湊著水中的倒影,將臉上、額頭上的血跡洗去,他便曉得,多半是快到地方了。
果不其然,那婦人理好儀容之後,沿路走出這片樹林,便瞧見了不遠處的那座小村莊,原來這就是那些村民口中的“隔壁村”,這“隔壁村”可真是顛覆了他對“隔壁”兩字的瞭解。
到了村口時,天色已經開始變暗,村裡的人或揹著鋤頭,或牽著牛的從田裡回來,一路上互相打著招呼,吆喝著詢問一兩句家常,氣氛甚是愜意溫馨。
可走在他前面的這位婦人,卻是一直低頭前行,誰都不曾理,村子裡的人好像也甚是習慣,目光只在她身上一掃而過,不帶任何惡意,也沒有善意。
天黑透之前,杜衡終於跟著這婦人走到了她家。不得不嘆一句,她家這個位置,簡直就是從村東頭走到了村西頭,在走兩步直接就能出村了。
遠便罷了,房子還極為破舊,都有點危房的感覺了,屋頂上搭蓋著的茅草,原是一捆捆的編起來的,現都七零八落的散了開,好似隨時會被風吹走,或是隨著屋頂塌陷下去。
只見那婦人停在門口,輕輕的換了兩口氣,這才推開那扇木板釘成的小破門。
屋裡一位微胖的婦女坐在廳中堂椅上,正在藉著微弱的燭光縫補著什麼東西,見門被推開,抬頭笑道,“阿豔回來啦!”
婦人也揚起笑臉,邊朝內屋走邊答道,“回來了,路上遇著點事兒,耽擱了些時辰,麻煩阿嫂了!”
胖女人收起手裡的針線,笑道,“說這個做啥子呦,我們家阿旺,大丫,二丫,不也日日都來叨擾你,我們是鄰居嘛,互相照應些許,自是應當應分滴。”隨著婦人走進內室,看了眼土炕上睡著的男孩,壓低聲音道,“阿澤睡的可踏實,少有鬧騰。”
婦人輕笑著點了點頭,坐到土炕邊上,溫柔的看著睡的香甜的男孩,輕輕的撫上了他的眉眼,少頃後,側過頭擦去眼中的淚意,起身走了出去。
緩了緩情緒後,順手在門後的木箱子上摸出一塊黑色的麻布繫到腰上,轉身衝胖女人笑著招呼道,“我這就去做飯,阿嫂在我家吃過晚飯在回!”
胖女人見她情緒好些了才走過去,爽朗一笑道,“你莫要忙活,我吃過飯嘍!天剛擦黑時,我家二丫就把飯菜做好送來嘍,見你回來我就不操心咧,歇著吧,若在要有事,你便招呼我,千萬莫要與我客氣……”
兩個女人邊說邊走去庭院裡,杜衡這才得了空隙靠近床榻,瞧一瞧那婦人求他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