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朝的文武官員,只要你夠品級的,手上都接到了皇父攝政王發出的一道旨意,大概其意思就是說,把你們知道的那個南蠻子李守漢的情形都給朕寫成文字報上來!不拘泥形式,有內容就行!
至於說那些品級不夠的,也從自己的上司那裡聽到了上級精神,不由得打起了主意,誰讓攝政王的旨意裡有這樣的話,但有可用之處,朕當不吝封賞!
於是,大批有的沒的,親眼見過的,聽朋友同學說的,從村頭廁所隔壁傳來的,道聽途說的各種資訊,像沙塵暴一樣飛奔北京城,飛奔內閣。
內閣的執事們手忙腳亂的收集整理這些資訊,不免一遍收拾一遍心中咒罵那個此時在暖閣內得意洋洋品茶的馮某人。“若不是你這個奸佞兔兒爺,咱們何必忙成這樣?!”
不錯,就是馮銓的一番話引起的。
“陛下,臣乞陛下命人取來皇輿一覽圖來,容臣為陛下解說。”
養心殿內,太監們將擺設清開,把碩大無匹的皇輿一覽圖攤開在地上,讓多爾袞有一個直觀的認識。
“臣從前明崇禎十一年李守漢上奏朝廷的實力當中瞭解到,彼時此人已經控制了廣東、廣西全境,福建,雲南各一部,將勢力擴充套件到了內地。至於說三宣六慰舊地和舊港宣慰使司早在這之前便已經被他拿下。”
口中一面說,手上不閒著,用金黃色的小米在地圖上撒著,權當是填充了顏色。
“這邊廂便是南中,前明永樂、宣德年間的所謂三宣六慰、暹羅、安南等處便是。如今已經盡數成了李家的疆域。陛下,這裡沃野萬里,氣候溼熱溫潤,最是適合種植水稻。李守漢自出世領兵以來,兵事、農桑、工場、商貿,四件事便抓得很緊。每每兵馬征討下一塊地域,立刻便將他在老巢河靜那套農田水利章程推廣到這裡,不消數年,荊棘之地便成了稻米飄香所在。有了農田便有移民,有移民便要吃飯穿衣。耕種便要農具,這些需要便是他的那些工場的財源。工場多了,這生產出來的東西便自己消受不了,於是,南中的商隊便走遍天下。”
“馮先生這話說得極是。本王在遼東時便對南中商品種類之多,價格之低廉歎為觀止,只可惜,李守漢不肯出售糧食與我大清。不然,先帝的錦州廣寧之戰也不會打得那般艱難。”多爾袞不曾開口,聽著弟弟多鐸的話,也是微微點頭表示同意。其實,在他們兄弟看來,當年黃太吉的仗打得再艱難三分才好呢!若不是李沛霖給黃太吉間接的送去了大批的糧食,只怕黃太吉就算是打下了廣寧,也是自身元氣大傷。
“豫親王既然說到了糧食,那咱們便說說南中的糧食。臣有同窗當年在兩廣為官,曾經到南中游歷過,當然,也是李守漢執掌兩廣軍務之初,為了震懾官吏,收攏人心,炫耀實力的舉動。臣這同年耕讀傳家,對於農桑之事頗為熟稔。他到了南中腹地,對於那些繁華富麗的所在印象不深,但是,對於各處的水稻種植倒是十分留意。據他在書信之中與臣所說,南中種植水稻,採取育秧法。秧田並不像以前那樣往田裡撒種,而是先把塘泥捏成稀糊,倒進早就排在田裡的育秧盤裡,然後撒上稻種,用掃把小心的掃,確保每一粒種子都埋入稀泥之中,然後再插上竹條,蓋上稻草編成的簾子。竹條兩端都插進田裡,呈拱形,用於保溫。這草簾子不跟育秧盤直接接觸,製造出一個拱形的空間,讓秧苗在裡面生長。這一點,有點像豐臺的菜農、花農搞的暖洞子。”
“嘶!”
在場的人們彷彿是集體牙疼一樣,抽了一口冷氣。從多爾袞以下,到陳板大,都吃過見過豐臺的農民用暖洞子培植出的蔬菜,比如是三九天的黃瓜,臘月裡的花卉,不論是蔬菜還是花卉,個個都是價值不菲之物。沒辦法,保持溫度是個花錢的過程。可如果要是將水稻秧苗也用這樣的法子來培育,那麼,花費的錢糧可就不是一星半點兒了。
“海內皆說梁國公富庶,卻不想豪富到了如此地步。這比石崇用蠟燭煮飯還要奢侈,便是要重視農桑,也不至於如此吧?!”洪承疇喃喃自語。
“投入的人力物力固然巨大,”馮銓其實也不知道水稻育秧到底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但是,這個時候必須要順著大家的思路去說,這是官場慣例了。
“但是,收入更是令人咋舌。臣同年曾經向隨行的南中官員詢問,這種做法,可以增產幾許。南中官員對曰,在主公治下,大抵每畝水田一年下來,包括各種肥料、良種、農藥、工具、農田水利、農業技術等諸多因素在內,年產可在十石稻穀上下。陛下,這是平均值,高產田不在此列。採取水稻育秧技術之後,每畝田可以增加一成半,也就是至少一石!這還不算他們在這段時間搞什麼稻田輪作、間作所出產的菜油等物。”
一石米?!聽著數量並不大,但是,在場的人們都很清楚南中的耕地數量。按照晉商傳來的資訊,在南中,動輒便是一望千里的糧田,村莊、鄉鎮、縣州府城星星點點的錯落在糧田之中。“怕不是有億萬畝糧田?”
“若是這些田土,每畝都能增產一石,那便是至少有數千萬石。這數千萬石糧食,不消說全部運到中原,便是有兩成運到,梁國公的軍糧便是躺著吃,也吃不完!”多年來每次在與明軍主力展開大戰時,清軍上層都會為軍糧供應問題發愁,所以,對於糧食問題,多爾袞異常的敏感。
“陛下,您熟知魏晉三國之事,須知,當年諸葛丞相可謂百戰百勝,卻為何面對司馬懿卻是始終不能開啟北上道路?”
“這還不簡單!天亡漢室!”多鐸又放了一炮。
多爾袞橫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只是示意馮銓繼續。
“陛下,天下九州,曹魏已經佔據了六州,餘下的則是由孫劉兩家分據。蜀漢所佔據的漢中、巴蜀,糧食人口遠不如曹魏多,又有劍閣、蜀道天險,糧食轉運困難,所以,司馬懿便是堅守不出,每每用糧食兵丁,耗也耗到了蜀漢兵馬糧盡退兵。這。。。。”
這個情景,頓時讓多爾袞心中那個隱憂徹底暴露了出來!他頓時如同撥開雲霧一般,“怪不得朕每每聽到前線的捷報卻怎麼樣也高興不起來!原因就在於此!”
怪不得方才馮銓說眼下的局勢就和諸葛亮六出祁山時一樣,李守漢完全可以用糧食物資來消耗,耗得大清油盡燈枯,不得不進行戰略收縮。
“馮先生,糧餉等物,梁國公自然不缺,然兵馬戰陣所需物資種類繁雜,又豈能是以糧草一言蔽之?”洪承疇將問題具體到了軍用物資,特別是作戰物資上來。
“對對對!什麼火藥,盔甲,鋼鐵等。。。”話已出口,多鐸突然發現自己說錯了,南中的鋼鐵產量之多,質量之精,價格之低,已經讓北方的冶鐵場吃夠了苦頭。便是他自己,也是費盡心思的給部下的巴牙喇兵和家奴四處蒐羅南中的甲冑器械。
馮銓也不多說,將目光投向了陳板大,“陳大人,我大清八旗甲仗軍械,多出自您手,我想請問一句,我大清造火藥,大抵工序是什麼,費用幾何?”
“這個?”事關軍中機密,陳板大自然不會隨便說出來。他躊躇了一小會兒,正在措辭該如何答覆馮銓的問話,但是,馮銓卻已經自己自問自答了。
“火藥造價昂貴這是世人皆知之事。所謂的一硝二硫三木炭,硝,無論是何種火藥,都要佔據大頭。依照前明《神器譜》、《武備志》、《天工開物》諸冊中的提硝法,很多地方都是將田間硝土挖來,進行提純,需要加入大量的灰水、明膠、雞蛋清、蘿蔔等物,才能吸附與去除內中的雜質。陳大人,不知道我大清是不是也這般操作?”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