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旗烈烈,一面甲喇章京認旗在前,引領著千餘名重甲兵滾滾而來。戰馬不斷提速,漸漸的從鋒矢陣拉開了排面,從三角形變成了一個扇面,最後匯成一股衝擊洪流。
數千只鐵蹄翻騰,濺起無數爛泥汙水,江南的大地在鐵蹄之下也陣陣戰抖。這便是重甲兵的衝擊帶給人們的巨大威懾。
在這種威懾面前,宏武軍追擊的速度為之一滯,各營方陣迅速從追擊隊形準備變成防禦方陣。但是,卻來不及。這股狂飆在衝破了自家敗兵洪流之後,連續擊穿了數個宏武軍營方陣,絲毫不做停留,只管向宏武軍的本陣,李華寶的帥旗猛撲過去。
在這股狂飆之後,原本潰散的綠旗兵隊形,在驚魂初定的軍官和將領們的呼喊鞭打之下,開始收攏人員,重整隊形,準備跟在重甲兵後面衝上去撿點便宜。
“少帥!還是請您先行回到後面去,容標下到前面去殺退這股野人,咱們今天便贏定了!”
李華寶的近衛統領陳田足,面色有些微微發紅,一看便知道他開始興奮起來,所謂的見獵心喜。
“不必,這點人馬,還不足以讓本官望風逃走。你且等一等,待。。。。”李華寶的話還不曾說完,他的旗陣側後一陣叫囂聲如狂風暴雨般驟然響起。
緊接著,蹄聲如雨打殘荷,馬兒賽歡龍一般,數百騎兵暴風一般從李華寶的本陣當中衝殺出去。
“混賬!哪個膽敢不尊軍令擅自出擊?!綁了來斬首!?”陳田足只聽得有人馬衝殺出去,卻不曾看到旗號。
“唉!你敢斬她的人頭?她若是有了什麼閃失,只怕本官都要頭疼了!”李華寶看著遠去的那一隊衣甲雜亂,但是卻十分精悍的騎兵,也是無可奈何。
看著從宏武軍的本陣側後方突然間波開浪裂般殺出一隊騎兵,勒克德渾以下的八旗將領們無不笑歪了嘴。誰都知道,宏武軍的強項在水師,在步營和炮隊。騎兵,從來都是宏武軍的弱項。當然,如果是排隊衝擊的話,宏武軍的馬隊可以擊敗任何一支軍隊的騎兵。
可是,在上海這種戰場被河流分割的極為碎片化的地形上,宏武軍擅長的排隊衝擊,基本上沒有實施的空間。若是論個人馬上武藝搏殺的話,十個宏武軍騎兵也未必能打得過一個重甲騎兵。
但是,那數百騎兵卻絲毫沒有畏懼,只管在宏武軍各營之間的通道之間向前猛撲,隨著他們馳騁而來,各營的隊伍當中爆發出來陣陣雷鳴的歡呼聲。士兵們高舉著手中的武器,儘量保持著隊形,緊隨著馬隊前進的方向迎著重甲兵衝擊路線而來!
“壞了!大將軍!是那個瘋婆子!”
“是那頭母老虎!”
“直娘賊的!李守漢!你把兒子女兒留在上海同老子們周旋也就算是你狠了!怎麼把側福晉也留在這兒了!”
八旗將領和綠旗兵將領很快都從旗號和甲冑、馬隊的動作上辨認出,這一股旋風一般突進的騎兵,卻是李守漢的七夫人,索倫部的白楊,傲蕾一蘭和她的護衛們!
這也就難怪李華寶都不好處置她擅自出擊的罪名原因所在了。
怎麼說,傲蕾一蘭也是他的庶母。而且,他這個庶母傲蕾一蘭和大姐李華梅關係非常好,和眼下在商貿區裡等待父王歸來的李香君那對母女也是交情甚好。如果因為這點事處罰了她,只怕他李華寶的頭疼日子就要開始了。
但是,眼下頭疼的卻是勒克德渾。
傲蕾一蘭的護衛人數不算多,大多都是她的族人,其中,男女老幼青壯都有。論起戰鬥力來,肯定不是對面那些重甲兵的對手。可是,戰場上的威力,難道就是個人的武力值嗎?
看到對面突然衝出來這麼一支騎兵,死兵重甲們也是稍稍一愣,瞬間便被喜悅充滿了心頭,終於有了一個像樣點的對手了。
可是,當兩下里越來越近,近到可以分辨出彼此的衣甲樣式的時候,這些來自索倫各部的重甲兵們卻是心頭一震,心裡彷彿打翻了五味瓶一樣。對面的人,身上的衣服、甲冑、旗號、兵器,都是遼東索倫各部的樣式。
“這是我的族人!”
幾乎所有重甲兵心中都冒出來的一個念頭。他們胯下的戰馬悄悄的放慢了速度。
梁國公部下的商人在索倫部做生意,修築商站堡壘,幫助索倫部打仗狩獵的事,在八旗內部並不是什麼秘密。而且,便是在這些死兵重甲當中,也頗有些人同被俘之後輾轉回到索倫各部的袍澤們有訊息往來,知道家鄉的境況。
吳丁克哈拉左手執著他的牛錄章京認旗,右手緊握著一杆長近九尺的虎槍,虎槍的槍桿被他夾在腋下。虎槍槍刃長達九寸。矛頭身上有數道血槽。槍身上一道道稜起,使得刃身有若圭形,為的是放血方便。槍頭鋒刃顏色深紅,不知飽飲了多少敵人的血。他的槍桿近半,都有槍頭與杆身相套連的鐵管,靠近槍刃套處,左右還各有一段鹿角。下垂兩根長長的皮條,這是防止刺入目標太深,傷及自己。畢竟這虎槍起初是為了搏殺猛虎而設計的。刃身如刀,槍鋒非常銳利,縱使虎熊兇猛,皮骨韌厚,也能一擊刺穿。所以靠槍刃處左右各有一小段鹿角棒,非常必要。
對於像他這樣出身於索倫赫哲七大姓氏的人來說,虎槍既是武器,也算得上是生產工具。基本上就是生命和身體的一部分。
但是,此時,這一部分身體被他悄悄的放鬆了,而且,槍尖向半空中抬起了一些。
“索倫各部的馬林卡哈拉(赫哲語:老虎)們,我是來自黑龍江畔的白楊,多音部落奧雷家傲蕾一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