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跟老烏打個招呼,派兩個營前出,去看看那邊出了什麼情況!”
城頭上,季昌明收起了笑容,放下了手裡的鏡筒。他口中的老烏,是他警備二十三旅的九十八團團長,負擔著城西這一帶的防禦。
一邊傳了號令下去,一邊從城牆上快步向城門口走去。城門洞裡,早已準備好了無數用來堵塞城門的麻袋,裡面裝滿了沙石泥土,為了防止炮子,更是澆上了不少的水,讓每一口麻袋都溼漉漉的。除了這些,更有幾輛塞門刀車擺在城門口。
“城上往城下的坡道要趕快修好,正面的城門我怕會成為韃子兵的火炮照顧物件。咱們得多準備幾手!不然,到時候城上城下,城內城外,不能彼此呼應救援,也是個麻煩事!”
兩個營組成整齊的方陣,快速的向著西面的那團巨大的煙塵迎了上去。他們的任務很簡單,若是清軍前哨,就在野外迎列陣擊,為虹橋這邊爭取時間。如果是從松江府的嘉定、青浦等縣撤退過來的難民、友軍,就掩護他們在會師地點附近整頓一下,進行人員甄別。然後,從虹橋鎮的側翼繞過去,開往上海縣方向。
但是,很是令這兩個營的官兵們失望,來得人馬雖然多,但是卻是以婦孺百姓為主,以若干兵馬護衛著緩緩而來。
帶隊的烏團長很是失望的往地上吐了一口檳榔渣,血紅色的一團。“去幾個人,命令他們停止前進。原地待命!哪一部的兵馬,哪一處的官吏,帶著印信過來驗一驗!”
這是南粵軍的軍紀制度之中的一部分。不然的話,你說你是撤退下來的兵馬,天曉得你是不是被敵軍俘虜後劫持的,到我軍陣線內部來搞奇襲的?這種戰術,不管是在遼東時的清軍也好,還是在江淮河漢間流動作戰的前農民軍也好,都是極為擅長的。
“滴滴滴噠噠!噠噠滴!”聯絡的號聲中,幾個斥候整理好手中的武器和應用的聯絡訊號旗等物,小跑著向遠處的隊伍跑去。
同樣的應答號聲從對面隊伍當中傳來。隨著這號聲,對面的隊伍緩緩的停了下來。
“烏長青!你個老倒黴的!老子到了你的防區了,你居然還這樣如臨大敵麼?!”遠遠的,幾句戲謔的叫罵聲順風傳來。
“這個沒辦法!主公定的規矩,你要是覺得自己脖子上沉重,想著減點下來,你就只管不按照規矩來!”烏長青也知道對面肯定是自己熟悉的人,不然不會把外號都喊出來。但是,在這戰事臨近的時刻,小心,謹慎,總是沒錯的。
“我老海還沒到覺得自己的腦袋沉重的時候呢!你放心!我這就開始整頓隊伍,進行人員甄別!”對面帶隊的海寬禾也是個明白人。從馬上跳下來,便召集手下各營各隊的軍官,命令他們將自己建制內的兵丁集合到一起。對於那些來路不明,底細不清半路上進了來的各部散兵遊勇,一律解除武裝分別看管起來。“免得給咱們找麻煩!”
這邊海寬禾在整頓自己的兵馬,那邊烏長青的兩個營慢慢的移動過來,形成鉗形將他們包夾在自己的射程之內。這樣,對於友軍來說,可以為友軍提供外圍警戒和掩護,防止有人趁亂生事,更防止曠野地方,清軍突襲。
海寬禾這邊人員甄別就很簡單了。南粵軍各部,基本上都是以某一個地區的人相對集中成為一個建制單位。各級軍官對自己的部下相對較為熟悉。是不是自己人集合起來一眼望過去就知道了。而那些半路上加入進來的散兵遊勇,則是更加簡單。“把武器先交出來!帽子摘下來!”
江南的清軍,不論是八旗還是綠營,都是剃髮結辮的。就算是軍裝盔甲一時來不及換,但是髮式卻是必須要變的。而這也成為了識別敵我的最簡單的標準。看你是不是剃了頭髮,留了金錢鼠尾辮子。就算是那些清軍的專業斥候,為了混進南粵軍營中而剃掉了辮子,改成了光頭的南粵軍髮式,像烏長青海寬禾這些老兵油子們也有辦法識別出來。
“看看後腦勺的頭髮!是不是新剃的!咱們的兄弟都是一次剃光頭的!清兵的頭髮可是後腦勺留著辮子的!前後額的頭髮不一樣!陽光曬過,留著痕跡!”
至於說那些難民,拉家帶口的人站在一處,沒有老弱婦孺沒有老婆孩子的青壯年單獨集合。不到半個時辰的光景,這上萬的人群之中,甄別出來了幾十個來歷不明,形跡可疑之人。有做難民打扮的,也有散兵遊勇。
“老烏,這幾十個人,我是給你留在這當苦力呢,還是帶到商貿區去交給有司審查一二?”
“留在我這吧!正缺苦力呢!”
半個時辰的光景,虹橋鎮內為海寬禾的隊伍和難民準備了滾熱的湯水和乾糧送了出來。
“老烏,我就不去見季旅長了。上頭給我的命令,今天晚上必須要趕到商貿區面見二公子。”
“也好!你只管走你的,我擔保你的屁股後頭是乾淨的!”
“嗯,清軍的前哨大約距離我們還有三十里左右。老子撤退的路上,把橋樑、渡口能拆的都拆了,就算是騎兵,也要走上半日。”
“砰!砰砰!砰!”
前腳目送著海寬禾的隊伍消失在了視線裡,烏長青正要命令部隊撤退回陣地去,遠遠的,他派出去充當前哨的一甲兵馬,以連續的火銃射擊示警!
極目遠處,果然見曠野那端,視野裡一大塊五色斑斕的色塊正往這邊滾滾而來。這一大塊色團,幾乎填充了他們的整個視野!只有大隊人馬行軍時,漫山遍野而來時才會有如此的景象。
“終於來了!”
烏長青和城外勒馬佇立的季昌明心中都是這個念頭。
“吹號!列陣迎敵!通訊隊!向虹橋鎮旅長報警!”
烏長青心中熱血沸騰,只覺全身鮮血都滾燙起來,激動的有些發抖。
他手中的兩個步兵營迅速的列成了方陣,將營中配屬的六磅炮放列在方陣的角落處,輜重車和彈藥車則是在方陣之中。司務長們從彈藥車上將一箱箱的子藥搬下了,準備分發給各哨。
與此同時,號手們更是竭盡全力的鼓起腮幫子吹響銅號,將清軍大隊到來的警報傳遞給虹橋鎮的袍澤們。幾個騎兵通訊隊的騎兵,則是狠狠的揮動馬鞭,抽打著胯下的戰馬,好將這裡的情況在最短的時間內報告給長官們。
“去!把那些奸細給老子除掉!免得老子打仗的時候他們給老子添亂!”
見大隊清兵到來,一場大戰不可避免,那些被甄別出來的形跡可疑之人頓時躁動起來,試圖掙脫捆綁他們的長繩。
烏長青見狀,也顧不得這裡面是不是有冤枉的了,當即便下令,“全部殺掉!”
一隊兵丁挺著銃刺衝了過去,數十柄銃刺幾個起落之間,數十個奸細便了解了賬目。
幾十柄銃刺上淋漓鮮血的刺激,頓時讓這兩營兵丁情緒起了變化。有人的眼睛開始變紅,那是臨陣前興奮的神色。有的人臉色開始變得煞白,那也許是緊張。有的人則是眼睛裡有淚光閃動,也是激動的一種表現。但是,更多的人,都是身體有些發抖。那都是激動興奮的表現。
遠處的巨大色塊越來越近,人們的耳中能夠聽得到一陣陣由無數雙大腳踩踏著地面所形成的龐雜聲浪所形成的一陣陣混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