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興城內外,城池周邊,密密麻麻布滿了清軍營帳,各色旗號飄揚。城內,飛舞著清軍八旗各旗的旗號。城外,更是遍佈著清軍各營各鎮的各色旗號。
自從出師南下以來,各路清軍進展順利。連克溧水、溧陽、宜興、長興、廣德、湖州、嘉興等多座城池。兵鋒旗號所至,沿途城市集鎮望風歸順,各處計程車紳商賈,或是殺官吏獻城來降,或是密通款曲,告知以虛實。清軍所向,無數的百姓家園被毀,子女財帛被擄掠。但是,博洛和圖爾格兩個人,自然也是深知如何利用內奸,充分發揮好帶路黨的作用的人物,對於沿途獻城投降的官紳,紛紛的給予高官厚祿,重金犒賞。
“彼等降順,便如同獵犬惡狗,手中沒有幾塊肉骨頭給它們,如何能夠喂得飽它們?如何能夠給別的惡狗樹立個榜樣?”
但是,養狗要給骨頭,養活手下的十幾萬豺狼虎豹更是需要大把的金銀財帛,糧米酒肉才行。
這山一般多的銀子,海一樣的糧米酒肉從哪裡來?
煙雨樓前,兩杆巨大的織金龍纛,兩面巨大的帥旗便在秋風斜雨中矗立著。煙雨樓內,徵南將軍博洛和副手圖爾格,被數十名甲喇章京、牛錄章京,梅勒額真,總兵、副將如同眾星捧月一般。二人將頭上的鎏金頭盔取下,露出了剃得鐵青發亮的前額頭皮,腦後也均甩著一根細長的金錢鼠尾豬尾辮。
“今日並非議事,大家可以隨意些!”
隨著博洛的話,眾人紛紛的將頭上各式各樣的頭盔取下,擺放在手邊的小几上,有那粗魯的軍官,更是將鐵盔銅盔直接掛在了官帽椅的出頭上。
說起這煙雨樓,只怕各位看官都是和不厚道的作者一樣,都是從射鵰之中瞭解到的,當然,煙雨樓前的南湖那是另當別論了,特別是南湖中的紅船。咳咳咳,今天的天氣不錯啊!大家不出來透透氣散散步嗎?
這樓,還有這湖,都是初始於五代時期。後晉時(940年前後),吳越國吳越王第四子中吳節度史、廣陵郡王錢元鐐錢元鐐在南湖畔建樓舍為“登眺之所”,“臺築鴛湖之畔,以館賓客”。其時並無“煙雨樓”之名。據《至元嘉禾志》載,煙雨樓三字始見於南宋吳潛《水調歌頭?題煙雨樓》詞。湖畔的煙雨樓雖幾易其主,選經興廢,但一直是觀賞湖光的佳處。明嘉靖二十八年(1549),嘉興知府趙瀛疏浚河道後在湖心島上建煙雨樓,從此樓在湖中。主樓坐南朝北,面對城垣。(現在的煙雨樓是在乾隆南巡時,地方上為了不犯忌諱而改建為南向而北負城郭的。)
不過,此時這座歷來為文人集會,詩酒唱和的煙雨樓,卻是殺氣凝結成雲。樓下,數百名的刀斧手手執利刃,身著紅袍,眼睛半開半合的打量著跪在他們面前的人們。
這數百名即將被斬首的人,都是嘉興城內算是有點身份有些身家的人物。嗯,有頭有臉,有房子有地,有鋪子買賣,有金子銀子。自然,就有了今天這場殺身大禍。當然,他們被殺頭的理由,是他們忠心於逆賊李守漢,與逆匪南蠻勾結,意圖不軌。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這些身上多少有些功名的人物,對於那些南蠻,都是從內心鄙視的緊啊!當然,對南粵軍手中的錢糧物資貨物從來都是“出家人不愛財,多多益善的。”
他們在城中有身份地位,身家不菲,自然也是有仇人的。那些率先獻城歸順的人們,往往便都與他們有些嫌隙,有些仇怨。藉著獻城的功勞,率先舉報他們與李守漢、與那南粵軍有勾結,有往來。於是,打算在城中取財籌餉的博洛將軍,便順水推舟的,將這座煙雨樓變成了監斬官的監斬臺。
“冤枉啊!說我們與那李守漢有勾結,與那南粵軍有往來。可大人卻是不知,咱們只是與他們做生意啊!若是如此說,只怕這嘉興城中,這整個江南,八十老翁三歲孩童都要與他們有勾結有往來了!須知,這些年來,食則南米,衣則南布,用則南錢。李賊為了收買江南士子人心,又大肆發放膏火銀子。這江南,又有誰與南蠻無關?!”
可是,這些人便是再如何辯解,奈何博洛早已判了他們的死刑。用硃砂勾了一個巨大的對勾的亡命招子從樓上擲下來。
“此輩皆是通賊之人,盡數斬了!傢俬財產抄沒入官,妻女家人盡數為奴!”
這是這些人的命運結局。
兩個兵丁架過一個死刑刑徒,任憑著他如何的掙扎哀求,只管將他手腳死死的抓住,如同皂雕追紫燕,恰似猛虎擒羊羔。將他丟到刀斧手的面前,那人還來不及掙扎著從泥水地裡探起頭來,刀斧手手中的鬼頭大刀便夾帶著風聲,帶著雨水,在空中畫了一個弧形狠狠的落了下來。
“噗!”一聲悶響,一道血箭迸現。那兩名兵丁搶步上去,一人提起人頭,一人拽著死屍的腿腳,便如同拉著一隻宰殺完畢的死羊一樣,橫拖豎曳的將死屍拉到一旁,手腳麻利的剝下衣服。
轉眼間,數百名刀斧手手起刀落,數百個人頭被兵丁們用長槍高高挑起在槍尖,被剝下的衣服在湖邊堆成了一座小山也似。倒是那些無頭屍身,被兵丁們丟棄到了湖水之中,在波濤之中起伏了幾下便不見了。隨著屍體的越來越多,湖水之中,血水漸漸凝結成團,久久不能散去。水中的屍首,也越積越多,湖水中隱約形成了一座小小礁石。只不過,別的礁石是用砂石,用珊瑚蟲的屍首堆積而成,這座小礁石用人的屍首堆積而成的。
而煙雨樓下,則是另外一番景象。數十名剃頭匠一字排開,大喇喇的坐在剃頭挑子後面,在剃頭挑子前面,已經排起了一道道長龍。那些獻城投降有功之人,個個打散了髮髻,去掉了方巾網巾,拔掉了簪子,將代表著自己生員、舉人等等身份的各式帽子丟棄到了一旁,喜笑顏開的等著剃髮。樓下,斷髮與血水交織,笑語同哭嚎並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