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臣!我寧夏鎮正兵營已經攻取了五里川鎮!斬殺流賊數百,奪獲紅夷大炮六門,騾馬二百餘匹!”
在孫傳庭不惜血本的輪番投入兵力攻擊之下,張鼐與羅虎二人預先構築的幾道工事被逐次突破,便是連五里川鎮也是被寧夏總兵官撫民攻破。
在付出了二千餘人的傷亡代價之下,寧夏鎮正兵營的旗號出現在五里川鎮最高的建築商,被雨水和煙火映襯著顯得異常詭異。
寧夏鎮的兵丁們挨家挨戶的砸開房門,試圖從那些民居當中找到財物、食物、衣物甚至是可以點火取暖的柴草,一切都是他們的目標所在。至於說那些女人,更是他們的首選目標。但是,打了這麼久的仗,五里川鎮的住戶百姓早已逃得無影無蹤。
寧夏鎮總兵官撫民倒是不必去到民居之中進行劫掠,他頗為得意的看著手下兵丁們繳獲的那六門張鼐來不及帶走,或者是因為過於笨重而放棄的紅夷大炮,頗為得意的朝著策馬疾馳而來的孫傳庭一抱拳,向這位督臣稟告著自己的戰績。
攻破流賊盤踞的五里川鎮,奪獲大炮,斬首數百,騾馬也有二百餘匹,這在明軍看來也是確實可圈可點的一個戰功了。
孫傳庭也是滿意的點點頭,羅虎和張鼐在沿途的十餘里山路上設定了五道阻擊陣地,被他揮兵逐一攻破了,足以證明他的練兵成果!
“只要能夠回到陝西,再給我半年的時間,我就一定能夠給大明練出一支百戰雄師!到那時,東南有南粵軍,西北有我秦兵。他以船隻銃炮步隊甲於天下,我以馬隊刀槍傲視海內,再加以充足錢糧,何愁天下不定?”
“流賊現在何處?”
“據被擒流賊供述,其頭目張鼐、羅虎二人皆為闖賊李自成養子,眼下率領殘餘流賊往雙槐樹、鐵索關方向逃竄,試圖繼續頑抗官軍!”
張鼐與羅虎二人已經在雙槐樹、獅子坪重新構築了兩道工事,準備在這裡繼續抗擊孫傳庭。
望著似乎永遠也不會停歇的秋雨,張鼐頗為有些惱火:“這該死的雨!早點下多好!要是春天下雨的話,河南不知道會少死多少人,可以多打多少糧食!”這場秋雨,落在了連續乾旱多年的河南、陝西境內,讓交戰的明軍與義軍雙方都是措手不及。各種遠端兵器,從弓箭到火銃,到大炮,都無法正常發揮出效能,人們只能是丟下這些武器,重新撿起那些不會受到天氣影響而無法發揮效能的刀槍鞭斧寶劍骨朵來刺砍劈砸。
不但影響了武器的施展,同樣影響了部隊的行軍速度,孫傳庭不斷的叫罵斥責著部下將領們的畏縮不前,不停的將那些守備、遊擊官職的將領們責打軍棍,把千總把總們推出去斬首。原因就是這些人的部隊在向前攻擊時行動速度太慢,太慢!給流賊以喘息之機,讓流賊不斷的得以修整工事,救治傷員。讓他的十幾萬人馬行軍隊伍逐漸的越來越長,前鋒和他的督標中軍已經在五里川鎮駐紮,而擔任後衛的高傑所部陝西鎮兵馬,卻還在五里川鎮幾十裡外緩慢而又艱難的在雨中行走。
可是,大自然是平等的。這場雨不但給孫傳庭製造了大麻煩,也給湊夠三面包圍過來的李自成、羅汝才所部人馬製造了巨大的麻煩。泥濘溼滑的道路,人和馬每前進一步都要和腳下的泥漿做一下爭鬥,士兵們還好說,索性扒下來了鞋子,赤腳在泥地當中行走反倒便當了許多,可是,那些馬兒卻是依舊要在泥水當中跋涉,騎兵們從馬背上下來,撫摸著無言戰友脖頸上溼漉漉的鬃毛,從褥套裡抓出一把加鹽炒過的黑豆,餵給戰馬用來安慰它、增加它的體力。
在獅子坪,第四個前來傳達軍令的使者赫然就是李自成的中軍總管吳汝義了。
“吳哥,不用說了,大元帥大隊人馬還要多久到?要多久我和鼐子哥便在這裡同孫聾子打多久!”已經殺得發了性子的羅虎,豪情萬丈,手中拎著寶劍,指揮著營中輔兵監押著數千被俘明軍官兵忙著挑土運石砍伐樹木,構築工事。
“沒錯!剛才小虎子還在同我講,這裡叫做獅子坪,他這頭老虎就要在這獅子坪狠狠的咬死孫傳庭這條老狗!”
“為將者最怕犯地名,虎子,這地方可是和你犯衝,你不怕?”吳汝義也是當年老闖王高迎祥從流民隊伍裡撿來的一個小乞丐,雖然不曾出身於童子軍營,卻也是和羅虎、張鼐等人一道成長起來的闖營一代人,平日裡言語無忌慣了,當下便開起了羅虎的玩笑,試圖將凝重的氣氛變得淡一些。
“不怕!要不是跟了闖王,咱早就死了,變成別人嘴裡的肉,只怕現在早就變成了一泡大糞不知道丟在哪裡了!活了這麼久,早就是賺得了!”羅虎卻也是滿不在乎。
在他背後的一片樹林當中,千餘名震山營的官兵正手中捧著巨大的銅碗在十幾輛炊事車前排隊吃飯。能夠同時供應二三百人吃飯的炊事車上,兩口碩大無比的二十四印鍋翻滾沸騰著湯汁,大塊的馬肉不時被鍋底的火苗捲起的氣泡捲到表面來,載浮載沉的。
兵丁們就著滾燙的馬肉湯吃著幾乎和一個成年男人腳掌般大小的饃饃,熱食、肉食,在這種天氣裡給他們補充了足夠的體力,可以讓他們保持體力繼續拼殺。
這些炊事車的配置,也是羅虎在山東的收穫之一。對於這些可以燒煤和劈柴不停的為將士們製作食物湯水的車輛,羅虎可是在山東與阿巴泰周旋時深深體會到了其中好處的,不管行走多遠,只要能夠停留一個時辰以上,就可以為將士們提供熱水熱湯,讓大家可以吃得舒服一些恢復和保持體力。
如今,在數十萬義軍當中也是隻有他和王龍兩部能夠按照建制全數配備了炊事車,餘下的各營各哨大多隻是點綴性的裝備幾輛供統兵將領們使用。
他在沿途撤退時,有意識的將柴草放火燒掉,便是沿途的房舍,也是一把火先替明軍解決了取暖做飯的燃料問題,至於說幾口水井當中,更是老實不客氣的投進去了幾具明軍的屍首,讓進佔這裡的明軍沒有柴草可以取暖做飯,沒有乾淨的水可以喝,不斷的消耗他們的銳氣,不斷的消磨他們的體力!
沒有地方可以休息,沒有柴火可以取暖,沒有東西可以吃,更沒有地方可以劫掠殺戮。相反的,前面不停的有屍首和彩號抬下來,更加的令明軍各部計程車氣和鬥志在這陰雨連綿的天氣裡迅速的消沉下去。
看著各營兵馬在五里川鎮內外不停的拆除民房,將窗戶、樑柱檁託等木料劈碎了燒火取暖做飯,孫傳庭領著各鎮將領巡視了一番卻也不好制止。倘若他發令制止,那些兵丁們眼睛一瞪:“督師大人,您叫咱們打仗拼命咱們眼睛不眨一下,可是這熱飯怎麼也得給一口吧?也得讓兄弟們暖和過身子來再去吧?”若是有人用這樣的言語來對付他,豈不是折了他的威風?索性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傳令給後軍,讓他們把車營的大炮調上來!那些火藥炮彈也要多調來些!”孫傳庭命令督標中軍的副將,到車營去傳令。
因為過於笨重,車營的火炮還遠遠的落在後面,那些火藥炮彈更是在輜重營當中運輸。
沿途各鎮明軍可是吃夠了羅虎和張鼐的火炮苦頭,都是紛紛要求調動車營的火炮上前轟擊流賊的阻擊陣地,也讓他們嚐嚐咱們的大炮厲害。因為搬運困難,張鼐的炮營前後放棄了二十餘門大小火炮,這些火炮炮架炮身完好,便是用於測距的量天尺等物也是一應俱全,可是,卻是一粒火藥也沒有留下!
所以,督標中軍副將便親自到輜重營和車營調派火炮和火藥炮彈上前去。
可是,管理輜重和火炮的兩名參將卻是兩手一攤,滿臉的愁容。
“大人,這樣的天氣,這樣的道路,火藥炮彈和火炮都是吃重的物件,如何能夠行走的快?”
“那老子不管!老子只管把督師大人的軍令告訴你們!倘若是誤了督師大人的事情,哼!賀瘋子可是等著你們下去陪他喝酒呢!”督標副將也是驕橫慣了的人,動輒便是用賀人龍的下場在陝西軍中來威嚇各部軍將,飛揚跋扈。
“大人,屬下倒是不敢誤了督師大人的事。可是,若是要按時趕到的話,屬下手上這點民夫騾馬是絕對不夠的。除非,除非是。。。。”
“除非是什麼?”副將大人瞪起了眼睛,一副要殺人的神態。
“屬下的身後,便是陝西總兵高傑的部下,他們有接近三千兵馬,又都是騎兵。大人不妨用督師大人的大令,去把他們調來和屬下手頭的民夫一道運輸火炮和彈藥上去。這樣可以不誤了督師大人的軍令!”
口中說著,手中也不閒著,幾根火炭也似的金條悄悄的塞進了督標中軍副將的手中,而輜重營的參將更是把一張面額在千石上下的米票摺好塞進了副將的靴筒當中。
“你們說的也是有幾分道理,也罷!便調他們前來給你們運輸火炮,彈藥便是!”
可是,當副將手下軍官捧著孫傳庭的大令到後面的部隊去命令他們全數攜帶馬匹為車營和輜重營運輸火炮、搬運火藥炮彈時,卻是捅了馬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