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三順王之一,漢軍正紅旗的固山額真,恭順王孔有德,耳中聽著府邸外面不時傳來的嘈雜喊叫聲,咒罵聲,心中猶如一鍋熱油一樣起伏翻滾,粗壯黝黑的臉上卻是面帶春風,聽著眼前的使者不停的在那裡舌燦蓮花的鼓動他的正紅旗漢軍兵馬儘快拉出來,同肅親王,也就是此人口中已經登基為帝的豪格一道共襄大業。
“平亂靖難事成之後,皇上勢必會厚加賞賜,恭順王爺您作為首義從龍之人,別的不敢說,王冠上多幾顆東珠,成為親王那是必然的。”
豪格之所以派人到孔有德這裡來,是因為在不久前的那場爭論當中,雖然孔有德等漢軍旗一副置身事外的表示,但是,私下裡卻是認為還是應該父子相傳比較符合禮法體制。
於是,在豪格這一派人的心中,孔有德便是不折不扣的皇子派!而且,因為孔有德手中握有烏真超哈營的紅夷大炮,這可是絕對的制勝利器,便是擁戴多爾袞的兵馬再多,街道上也是禁不住紅夷大炮的猛轟!
在豪格心目中,他老子黃太吉對孔有德等漢人可謂是恩義相結,相待頗厚,援手於窮途末路之時。這個時候,老子的阿瑪不在了,阿瑪當年佈施給你們的恩德該是你們還給我的時候了!
可惜,他這是一廂情願的如意算盤!
“都元帥遠道從戎,良亦勞苦。行間諸事,實獲朕心。招撫山民,尤大有裨益。不謂勞頓之身,又遭銜橛之失。佇聞痊可,用慰朕懷。”
這是孔有德等人率眾降清之初,黃太吉以皇帝的身份對他所說的話。不但口頭上溫言撫慰,便是對於孔有德等人起兵作亂時所自封的官銜“都元帥”,他也是予以承認,頒給官印。
孔有德歸降清國後,黃太吉待之甚厚,他領兵侵佔官吏富民廨宅,嶽託等人彈劾他,黃太吉都不過問。有一次他墜馬傷了手,黃太吉卻立時下詔安慰。他投皇太極不久,黃太吉就建漢軍左右二旗,由他與佟養性、石廷柱等人分別掌握一隻烏真超哈火器部隊。
之所以如此優待孔有德,原因嘛!也是很簡單、很直接。由於他的軍隊裝備有大量西洋火器,更有全套鑄彈製藥技術及火炮瞄準知識與儀具,所以孔有德比佟養性更受黃太吉的重視。要知道,在遼賊們起兵作亂之初,每逢明軍據守的堅城,要麼便是有內應開啟城門,要麼就只能是強攻,用人命去填。這對於人力資源十分寶貴的遼賊們而言,那是成本極高的。
孔有德的到來,對於黃太吉來說,那真的是瞌睡時來了個枕頭。除了擁有火炮技術外,孔有德軍中鳥銃也盡數精良,沒有炸膛的危險,畢竟那是孫元化當年花重金打製出來的精良鳥銃。戚家軍的時代,明軍中就使用了顆粒火藥,他軍中鳥銃手,雖沒有使用定裝紙筒彈藥,但顆粒火藥也同樣使用。鳥銃口徑雖小,五十步也可以打破鐵甲,百步對未披甲軍卒同樣很有殺傷力。
如此深恩厚意,如此的精兵利器,豪格一黨如果再視若無物,當真是可以去死了!而且,根據他們對孔有德此人的瞭解,此人算得上是個知恩圖報,重感情講義氣的人!
這話卻是有根據的!孔有德此人雖然說暴虐濫殺,先是將登萊地區殺得屍橫遍野村鎮廬舍變為一片白地,之後又是攜帶火炮和全套的工匠投了清國。但是,他在跟隨清軍入關之後卻是到了老長官毛文龍的家中去拜訪。原本是打算尋找一下老長官的後人,留下些財物照顧生活,或是將願意投軍的子弟帶走好生栽培一番,也算是報了老長官的知遇之恩。當得知老長官的家人星散,連房子都賣給別人了之後,也只能是大哭一場而去。
此人的性情,便是和黑旋風李逵是一類的。只管問誰對我好,不管這個人讓我做什麼。(啪!誰打我?!不厚道的作者捂著臉四處張望。“你個混蛋,給大漢奸洗白就夠了!還汙衊李逵李鐵牛!不打你打誰?!”冤枉啊!李逵那廝,因為宋江對他好,給他銀子花,請他喝酒,便一輩子給宋江賣命。水滸傳裡,李逵濫殺的人還少嗎?別的不說,單就是江州劫法場一次,他就“不分男女,只管排頭砍去!”那些看熱鬧或是沒來得及躲的老百姓招你惹你了?還有扈家莊,也是被他殺光了。他幹得壞事,其實和孔有德沒什麼兩樣。)
孔有德在某種意義上,就是黃太吉的李逵。但是,我們只看得到李逵對宋江俯首帖耳,幾時看到過李逵買過宋江的弟弟宋清的賬?如今,豪格想出來接受自己老爸的遺產,當孔有德的宋江,只可惜,他忘記了,孔有德這廝也是個記仇的。當初豪格可是極為蔑視這些投降清國的漢軍的!
您平時不燒香,急來抱佛腳?好使嗎?
作為一個老資格的軍棍,孔有德很是清楚自己的價值。他不僅僅是一個人,一個正紅旗漢軍的固山額真,他是和鑲藍旗固山額真尚可喜,正黃旗固山額真耿仲明並稱為遼東三礦徒的。他的態度,可以直接影響到尚可喜和耿仲明兩個人。而他們三個人,又是可以直接牽動鑲黃旗固山額真馬光遠、正白旗固山額真石廷柱、鑲紅旗固山額真劉之源、正藍旗固山額真祖澤潤、鑲白旗固山額真吳守進等其餘漢軍部隊。
所以,此時節,眼前這個豪格的使者以區區的一個可能會加上幾顆東珠,成為所謂的親王的空頭許諾,只能是令孔有德對他虛與委蛇的應付,同他打著哈哈,不停的命人給這位使者端來點心水果,正經的話卻是一句也不提。
任憑著使者如何的搖唇鼓舌,孔有德就是抱定了一個宗旨,你有你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總之,一句話,不把真金白銀的好處拿出來,咱們就只能是喝茶聊天。
此時,作為這場風暴的首選目標的攝政睿親王府中,被保衛的密不透風的府邸內傳出一個冷酷無情的聲音。
“豪格等一眾鼠輩,不思如何上報君恩,卻在大行皇帝尚未下葬之時膽敢從亂,意圖謀逆!他們是當本攝政王手中寶刀不利嗎?!”
“請攝政王示下!”
“所有從亂者,盡殺之!”
“傳令,豫親王多鐸與覺羅曹振彥負責領兵進城平亂!遇有抵抗者,盡數屠殺之!但是,豪格,身為先帝長子,必須要活的!”
“英親王阿濟格!安郡王嶽樂!你們帶領兩紅旗人馬在城內各處警戒,不得令亂兵滋擾!傳本王旨意,各處兵營府邸官衙,務必緊閉大門,免受池魚之殃!”
衣甲鏗鏘之中,眾人齊聲唱諾:“奴才們遵令!”
有人捧著多爾袞的王令,在數百名兩白旗精兵的護衛下,往八旗蒙古各部傳令,令他們不得妄動,沒有攝政王的旨意,嚴禁一兵一卒出營門,違者,殺無赦!
八旗蒙古正黃旗固山額真阿代、鑲黃旗固山額真達賴、正紅旗固山額真恩格圖、鑲紅旗固山額真布顏代、正白旗固山額真伊拜、鑲白旗固山額真蘇納、正藍旗固山額真吳賴、鑲藍旗固山額真扈什布等人,正是樂得不去趟這趟渾水,當即領命,封閉營門。
與正藍旗滿洲作亂之兵大肆叫嚷喧囂給自己壯聲勢不同,早已準備妥當的兩白旗的數十個牛錄的包衣火銃兵,卻是默不作聲的從皇宮後面的兩條大街兩側的官衙宅邸之中湧出。迅速在街道上整理成隊之後,便如兩股洪流一般迎著正藍旗的隊伍猛撲過去。
“兩白旗的尼堪!”
“是兩白旗的尼堪漢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