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堂上的鹽梅兒和美珊詩琳三個女人,還有帶著大好、小好兩個玉娃娃般的弟妹在院子裡嬉笑奔跑的傲雷一蘭,李華宣沒來由的感到心底油然而生的一股暖意。
廳堂上,鹽梅兒領著一群丫鬟婆子和美珊詩琳姐妹兩個一道在給三兒子收拾出門要用的衣物和各色物品,口中不停的交代著,這件衣服應該什麼時候穿,那個零食是三兒從小便喜歡吃的。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李家的家規,所有的子女,不管是有名分的夫人生的,還是那些被守漢一時興起拿來解決生理問題的胡姬、侍女生的孩子,不論是出在那塊田地裡,種子總歸是從守漢這裡播撒出去的。斷了奶之後一律送到鹽梅兒跟前,享受同等的生活待遇和份例標準。
李華宣就是在鹽梅兒跟前長大的。對於鹽梅兒,他和其他子女一樣,都是由衷的叫一聲“娘!”
“娘!不要弄得太多東西了。您看有什麼給二哥帶的,我讓船繞個彎,去廣西看看二哥。”
華宣口中的二哥便是如今在廣西大肆築路的李華寶,因為不小心觸犯了守漢的逆鱗,被“發配”到了廣西築路,這許多日子下來,隨著道路的延展,不斷的傳來平定土司叛亂的訊息。人們也在不同場合看到伯爺提起二公子的時候臉上露出的得意、歡喜的笑容。
聽得三兒這樣說,他的生母、姨母美珊詩琳姐妹兩個倒是頗為讚賞,不過,母親大人鹽梅兒卻朝著坐在院子裡喝茶逗弟妹玩耍的他含笑申斥了一句:“你這混小子!你父親讓你去倭國招兵,你不想著好好把差事辦好,卻胡想著什麼去廣西看你二哥,這一來一往的至少要半個月。你就不怕耽誤了差使,你父親惱怒了扒了你的皮?”
口中申斥,臉上卻是歡喜。
“娘,我這也不會耽誤了差使。兩萬人呢!哪就那麼好招募完了?讓清兵衛他們先去和德川家接洽,把兵員分攤下去,到時候我只管去接兵就是了!還有啊!我向父帥上一個說帖,說我打算去廣西取經,看看二哥在那邊是怎麼築路的,問他借幾個有經驗的人手過來。這不是公私兩面都有了?”
“夫人,殿下說的很對!我們正是要去二殿下那裡取經!”
不用說從這怪異僵硬的口音,單是從說話人矮小的身材,頭上剛剛長出不久的頭髮,腳上那雙草鞋裡分得特別開的大腳趾,鹽梅兒就知道這個站在三兒身邊的親兵頭目是來自於倭國。
“你是從東瀛來的?倭國人?”
如今南粵軍之中各個民族的兵士太多了,人們已經習慣了從各種怪異的腔調中,士兵的膚色、面相、骨骼、步態等諸多細節來大概分析士兵是來自於哪裡?
“回夫人的話,咱是來自於東瀛不假,但是蒙殿下恩德,已經將屬下調在身旁聽用,主公也賞賜了戶籍,屬下這次回東瀛去,就是要幫助殿下在倭國徵募二萬兵馬聽用。順便也將老婆孩子接到順化來!”
聽得這廝是剛到自己兒子身邊的親兵頭目,美珊急忙命侍女賞賜茶水點心給他。“你叫什麼名字?”
“回夫人的話,小的原本的名字叫井口清兵衛,三殿下覺得難聽,就給小人改了個名字,賜了一個漢姓給我,如今小的叫秦兵衛!”
“這次想要借款多少?”
在寧遠伯府的另外一個院落內,氣氛可就沒有這麼融洽了。
復國軍的上校拜索亞,一身金碧輝煌的軍裝穿在身上,卻站在廊簷下如同一個到地主家來借糧食的小媳婦一般,大氣都不敢多出一口。
他哆哆嗦嗦的從手邊的皮包中取出了一份貸款文書,雙手遞給一旁的承啟官。透過承啟官的背影,拜索亞眼巴巴的看著坐在對門桌案後面的李守漢和李沛霖等幾個巨頭。
“把一個區區彈丸之地改個名字,交給我們,遠在數萬裡之外,我們如何管理?就憑著這個,打算借貸一百萬元走?”
守漢有些慍怒的嘩嘩抖動著手中葡萄牙復國軍呈上來的貸款文書。
自己的把戲被拆穿,拜索亞渾身哆嗦成了一塊涼粉。
將直布羅陀交給李守漢為首的南粵軍,這個主意本身就有藉助南粵軍強悍的戰鬥力來藉以自保的意思在裡面。至於說能夠用直布羅陀換來多少貸款,這還是次要的。
談到這裡,我們就得說說岡薩雷斯等人面對的形勢了。
他們一鼓作氣的將飄揚在直布羅陀上空西班牙人的旗幟丟到了大西洋裡,轉過身來卻發現,自己周圍的鄰居們都比防範西班牙人還要上心的提防這支打著葡萄牙復國軍旗號的軍隊。
也難怪。
葡萄牙雖然說,在國內不斷髮生埃武拉和阿爾加爾維暴動、卡塔盧尼亞起義的基礎上,葡萄牙貴族們透過在1640年11月策劃了一場陰謀並得到了布拉幹薩公爵若昂的正式支援。12月1日貴族們佔領了里斯本王宮,處死國務大臣,迫令西班牙駐軍投降,廢黜西班牙國王腓力四世,立布拉幹薩公爵若昂為新國王,稱若昂四世。算是正式的宣佈了脫離西班牙帝國的統治,完成了葡萄牙王國的獨立。並且,葡萄牙本土和除休達之外的所有海外領地都宣佈效忠新王若昂四世。並與英國、法國、尼德蘭等國建立了外交關係。
但是事實上,葡萄牙王國與西班牙帝國之間,仍舊是**不清,雙方之間私下往來不斷。不要說別人,就是新任的葡萄牙國王若昂四世本人,他的母親和妻子都是西班牙的貴族小姐。你覺得這樣的人能夠完全與西班牙帝國徹底決裂?他老媽和媳婦同意嗎?這種事能夠做到的話,建豐同志在上海的打虎運動也就能夠成功了。
這樣一來,葡萄牙王國內部就形成了這樣的尷尬局面:下層民眾支援新王,他們希望透過趕走西班牙的戰爭獲得改變自己經濟、政治地位的機會。很多貴族由於與西班牙有家庭關係(包括國王若昂四世。)而猶豫不決(不好和親戚下太重的手啊!),只有一部分貴族堅定得站在若昂四世一邊主張與西班牙徹底決裂。而政府機構裡大部分官僚擁護若昂四世,但是也有很大一部分人白天在公共場合一番慷慨激昂的愛國演講之後,晚上悄悄的寫一份效忠西班牙皇帝的獻忠信,說明自己是被那群暴民裹挾的。而透過貿易發展起來的那些資產階級則多保持中立等待觀望。教會系統也分為了旗幟鮮明的兩派,耶穌會支援若昂四世,宗教裁判所則站在西班牙一邊。
而出現這種局面,與數百年來歐洲王室之間的不斷聯姻組合脫不了干係。
從哈布斯堡家族到卡佩家族,各大家族之間不斷的聯姻、繼承,家族的主幹上還有分支,分支上另有旁系。
就拿眼下統治西班牙的卡佩——安茹家族來說,雖然也只是旁系,但是錯綜複雜的親戚關係也是足以令人眼花繚亂了。
所以,歐洲王室之間的戰爭,就是一群表兄弟叔叔大爺侄子女婿外甥舅舅老丈人和小姨夫之間的戰事,打完了、打累了,或者是大家都覺得打下去沒有什麼好處了,就會有另外一個或幾個親戚出來打圓場說合一番,大家在一起喝酒打獵跳個舞什麼的,籤個條約,便又是天下太平,倒黴的是那些倒在戰場上的普通士兵。
這種戰爭就有點像逢年過節親戚之間打麻將,輸贏都是那些錢。不管是誰輸誰呀,最後都是大家一起吃飯。
可是,如果突然從隔壁村裡來了個野小子說是你們家親戚,坐在麻將桌前開了一把天和,然後要拿錢走人,你說,在桌上打牌的人和在一旁圍觀的人,會怎麼想?
如今,葡萄牙復國軍就是這個野小子。他們和歐洲王室一點關係都沒有。可是,就是憑著能打能拼的軍隊,硬生生的來了一把天和。立刻讓大打出手的歐洲王室們,特別是西班牙和葡萄牙貴族們將注意力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