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驟雨過後,將盛夏的廣州清洗的令人感覺到頗為清爽。街頭巷尾,繁花似錦,奼紫嫣紅,萬物興盛,不愧為人們譽為“花城”的稱號。
此時的廣州,人們在街道上用竹子紮起了一座座高高的綵樓,用花草綵綢裝點得紛繁富麗,喜氣洋洋。從珠江岸邊的天字碼頭到越秀山下,沿途排開了數百座綵綢鮮花裝飾而成的牌樓,把整個廣州城都沉浸在一片喜悅的氣氛之中。
也不僅僅是廣州城中如此,整個珠三角,從廣州到佛山,從惠州到東莞,幾乎所有的城鎮都是一片喜樂。經過這幾年的新政推行,加上瘋狂築路,廣東的景象可謂是煥然一新。能夠令兩輛馬車並行的寬闊官道,將縣城與縣城之間串聯起來。那種隔著一條河口音風俗都有所差異的情形悄悄的發生著變化。錢糧制度的改革,讓種田人和商人們都體會到了其中的好處。
種田人身上沒有了那麼多的浮收,每家都有錢糧簿子,又不用繳納人丁銀,靠著田產山林吃飯的,每年該收多少錢糧一目瞭然。租種別人田地的租子也不敢超過三成七的上限,一旦超過了,佃戶有權不交不說,還可以到衙門去出首告狀,搞得不好,田主還得被在衙門前枷號數日。如今糧食越來越不值錢,田主們也算得很清楚,與其為了一升半斗的租子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了面子,在鄉里落下一個刻薄的名聲,倒不如落得個遵紀守法的好處。
何況,在官家那裡有了個遵紀守法開明士紳的名氣、好印象,官家有什麼好事總是最先想起你來。這比一升一斗的算計佃租可是容易發財多了。
除了修路、推行新政這種容易獲得人心的一手之外,另外被強力推行的一項制度可就沒有那麼溫情脈脈喜聞樂見了。
“禁止各村各姓氏之間私相爭鬥!違者嚴懲不貸!”
廣東各地的私鬥也是一個頑疾。所謂的村鎮之間、姓氏宗族之間的械鬥,表面上的原因雖然花樣百出,但是其根源其實就是所謂的土客矛盾。歷史上在清朝是發展到巔峰,動輒便是數以萬計的規模,甚至動用火器,你幾百人上千人的械鬥都不好意思和人家打招呼。但是之前小規模的械鬥,卻也是層出不窮。因此械鬥也成了阻礙商業發展的一個攔路虎,你一個外鄉人要是沒點本事亂走,是非常危險的事情。除了妨礙商業發展之外,更大的威脅便是挑戰政府的權威。
之所以在清朝時期械鬥達到了一個頂峰,那是因為東南亞有豬仔貿易。
所以族長這些人搞械鬥也有利可圖,本質上跟非洲的奴隸掠奪部落是一個德行。所以儘管一直有械鬥的問題,但是在清朝才集中爆發萬人以上規模的械鬥
但是如今兩廣歸李守漢管轄了,他還會讓這種挑戰政權的行為存在並且任其發展下去?正好眼下各處都已經有了基層政權,便用禁止械鬥來檢驗一下基層政權的成色!
各處村鎮基層政權的主要工作是兩個方向,一個是普法,一個是嚴懲要曉諭所有村鎮,嚴謹私鬥,這個事官家要管,如果有人大規模械鬥,官家不管參與者多少人,一律按律嚴懲,一個村犯懲罰一個村,一個鎮懲罰一個鎮。所有人都要知道一個道理,民心似鐵,官法如爐。而如果在私鬥中有劫掠財物,殺傷人命,毀壞水利設施,焚燒房屋、侮辱墳墓、人口買賣等惡劣違法行為,更是要罪上加罪
對於這種官家發出的類似警告,一開始無論鄉紳還是村民都不以為意,這種官樣文章歷朝歷代的官家又不是第一次說,可是哪個當真執行過了?俗話說法不責眾,只怕到時候當真械鬥起來了,幾千上萬人的規模,縣城也得是四門緊閉等候風聲平息之後才敢開城門。據說歷史上唯一敢責眾的就是商鞅,渭水刑囚一次砍了幾百人的腦袋。可先不說商鞅什麼下場,就說這人數,也不過幾百人,這兩廣地界,千人萬人的都不稀奇,我就不相信你能如何。
結果很快這些人就知道,敢觸犯刑律,千人萬人在南粵軍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事。當然,一開始面對廣泛的私鬥,南粵軍沒有一上來就不分青紅皂白的亂殺人,而是先讓各處村鎮基層政權的幹部耐心的搞普法,反覆向村民宣導南粵軍的法律。
那些工作隊員們可謂耐心細緻苦口婆心的向村民鄉紳說,南粵軍法律不同於大明,不存在法不責眾。一人犯法罰一人,一村犯法罰一村,先看觸犯的刑律,再根據情節酌情加重或者減刑。
這一輪的普法,讓私鬥稍微平息了一些,畢竟總體上,民眾對官家還是有畏懼的,但是這世界上永遠存在不怕死的鬼。普法過後,還是有一些人,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挑起了大規模的械鬥。
對於這些人,南粵軍可就沒那麼客氣了,參照吉慶圍和桃園大社的經驗,先開來大隊人馬進行武力鎮壓,然後進行深入調查,把組織械鬥的鄉紳族長按律緝捕治罪,然後就是向所有人宣導這些人發動私鬥的背後原因。組織械鬥的族長們鄉紳們被在各處鄉鎮遊街示眾,鳴鑼聚眾聽他們講說自己的罪行,遊街之後,便是依照法條明正典刑。那些參與械鬥的各級骨幹分子則是被髮為官奴,到南中的深山老林裡去從事砍伐木頭,礦山之中挖礦等人命消耗極大的活動。
透過遊街示眾,講說自己罪行這種喜聞樂見的形式,不僅族長鄉紳們的威風被打翻在地,更重要的是後果是,村民們發現,原來很多私鬥僅僅是因為族長鄉紳之間的私人仇恨或者利益糾葛。經過雙管齊下的治理之後,兩廣風氣為之一變,估計就算商鞅再世,也會感慨自己做的太小兒科。
這一番犁庭掃穴般的治理之後,兩廣小商小販可以單人行走鄉間不用擔心劫掠殺戮,更不用為了順利通行而去巴結討好各處豪強。用現代話說大大降低的物流成本,而物流成本的降低有什麼意義,相信大家都非常清楚。
兩廣氣象為之一新。
可惜統治兩廣的李守漢,此時卻是病病殃殃的躺在床上。
在從山東南下的途中,李守漢便病倒了。大約的病況根源和盛京的黃太吉、北京的朱由檢同學一樣,都是因為對遼西大戰投入了太多的心血和精力但是這樣的結局,卻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何況又有根本之地的叛亂?
船到廣州,眾人便不肯再往前走,擔心主公的身體吃不消。一番彼此爭論妥協之下,李守漢住進了越秀山養病,同時組織平息南中各處的叛亂。
叛亂主要分為幾部分,最令南粵軍高層頭疼的叛亂集中在原本鄭家的地盤上。這裡算得上南粵軍的重中之重。大批的工場礦山冶煉場都集中在這一地區,便是起家之地河靜,也與之毗鄰。一旦有事,後果不堪設想。
謠言紛紛之中,一個謠言最令高官們膽戰心驚,“河靜被焚為一片焦土!頭裹紅巾者不下數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