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陣中突然爆發出一聲聲徹雲霄的歡呼聲,緊跟著,便是暴雷也似的吶喊聲,卻是炮隊將十餘門大佛朗機與六磅炮全數抬過矮牆,並且放列裝填完畢。
正在追擊向後退卻明軍的杜度所部鑲紅旗,對於赫然出現在面前的這十幾個黑洞洞的炮口,變得有些茫然,也許是這變故來得太過於突然。哪個能夠想到,已經被自己用長刀利斧給趕了下來的明狗們,竟然還有這樣歹毒的後手?!
雙方的距離不過六七十步,正好是弓箭與火銃的有效射程之內,這樣的距離對於大佛朗機與六磅炮來說,幾乎是炮彈甫一出膛就撞擊到目標的距離!用一句李守漢教育炮兵時常掛在嘴邊上的一句話,“大炮上刺刀!”而刺刀的刀鋒所向,卻是蝟整合團,厚有數層的將近兩千餘人的鑲紅旗兵馬,除了那些巴牙喇兵、重甲死兵,旗丁之外,連餘丁、包衣等輩都在其中!
“開炮!”
寧遠鎮的炮隊指揮可是吳三桂的親信,他可絲毫不會顧惜眼前這些與清軍混雜在一處的雜牌軍隊兵士性命。大帥的意思他們這些人都清楚的很,就是要利用此番與遼賊們大戰的機會將山海鎮、寧遠鎮的這些亂七八糟的營頭打掃乾淨,他們不死光了,怎麼能夠騰出軍餉和官職來給兄弟們?!
用九轉鋼鑄成的六磅炮,全數使用了霰彈,有效射程在二百步,同樣裝填了蠶豆大小霰彈的大佛郎機火炮,霰彈有效射程也在一百五十步。
而眼前人頭攢動的戰場上,從炮口到隱約可以看到的土牆之間,不過一百多步,大部分火炮直射過去,可以將整個戰場打個對穿對過!不管是清兵還是明軍,在這密集的炮火面前,正在交手肉搏的雙方士兵,無人可以躲避,直接從頭到尾,狹窄的空間頓時被密如雨點的霰彈沿著彈道打出一條條血肉衚衕!
一輪火炮齊射堪堪停止,爆豆一般密集的火銃齊射聲又是響起。
在火炮兩側擔任護衛的火銃兵們,列成兩列,齊齊的向前扣動了扳機。
不過數十步的距離,在密不透風的彈丸與霰彈面前,那些一秒鐘前還勢如瘋虎一般揮動兵刃格殺的清兵,與明軍士兵一道,毫無差別的被彈雨洗禮。雙方士兵如風吹麥穗般倒下一大片,各人身上,無不是血肉模糊,佈滿密集的血洞。
更有數十人因為距離炮口較近,被剛剛出膛的炮彈打得身體爆裂開來,變成了一團血霧碎肉。
“投彈!”
炮隊指揮顯然不是一個仁義君子,見對面清軍死傷慘重,更是雪上加霜,命護衛當中的數十個擲彈兵朝著清軍隊形後部投去馬尾手榴彈。
數十枚馬尾手榴彈爆炸之處,已經被炮彈打得不成隊形傷亡累累的鑲紅旗殘兵徹底的廢了!
眾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聲,死亡的恐怖,對方這種不分敵我的蠻狠打法,徹底的將他們的抵抗意志打垮。許多人丟下手中的兵刃,調頭便向後逃去。逃!就算是被主子們的執法隊執行了連坐法,也比被炮彈打成碎肉強!
這邊鑲紅旗的殘兵敗將卷著杜度向後逃去,那邊寧遠鎮的馮遊擊卻搶步上前,提著滿是鮮血的腰刀,雙眼盡是血絲,“姓吳的!你個狗孃養的!你怎麼開的炮?我的兄弟還沒有撤退下來,你就開炮了!”說著馮遊擊作勢便要與這吳姓炮隊指揮火併。
“馮歪脖子,大帥說了,今日之戰,只問戰果,不計傷亡!你的遊兵營,依舊是全建制足額的兵馬!郡主已經將數千登萊的屯田兵撥給大帥!”
吳姓軍官也是毫無懼色,對著眼前這個因為脖子被流失劃過給留下歪脖子症狀的遊擊,冷冰冰的丟給了他一句話。
那遊擊這一番心思,早已經在吳三桂的揣測之中。
只要能夠確保這些軍官們的部隊足額,或者是兵冊上的足額,他們是不會計較傷亡的。果然,聽得自己戰後會得到補充,而且是來自登萊地區,經過訓練,不亞於南粵軍的屯田兵,只要稍加調教,便是比家丁還要強悍的軍隊。那遊擊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
“馮大人,想立功嗎?”吳指揮指了指不遠處在鑲紅旗敗兵隊伍當中晃動的杜度的織金龍纛,“那可是奴賊鑲紅旗滿洲旗主貝勒杜度!郡主懸了重賞的人物!若是斬殺了他,大人還怕什麼?!”
混亂嘈雜的隊形當中,往日裡威風八面的織金龍纛,幾乎被拖在地上,偶爾有人試圖將它舉過頭頂,但是轉瞬又被身旁的人強力放平。為的是莫要招惹來明軍的炮火,咱們是拼不過那些熾熱的彈丸的!
旗靡兵亂,正是追擊的好機會。如此巨大的功勞,看得那馮歪脖子有點心動了。
“大人,末將要是不是身負指揮炮隊職責,早就帶人衝上去了!如今,末將便將這潑天也似的大功勞奉送給大人了!我命小的們投彈,給大人助陣!”
吳指揮的話,彷彿伊甸園裡的蛇一樣富有誘惑力,說的遊擊馮大人心動了。
“兒郎們,跟隨本將殺杜度!”
“殺杜度!”
無數聲音在戰場上高聲呼喊,形成了一股巨大的聲浪。
明軍士兵們早就在心中默唸過無數遍,對面清軍各級軍官將領的賞金額度,甚至是巴牙喇兵、重甲死兵,火銃兵、炮手,旗丁之外的餘丁都各有價錢。
多爾袞、多鐸兄弟二人的賞格乃是參照長清之戰時守漢頒佈的標準,十萬金子!而杜度等旗主貝勒則是等而下之,雖然不如多爾袞那般值錢,但是安平貝勒杜度,至少也可以換取至少十萬銀元的賞賜!
十萬銀元!那得喝多少年的兵血,吃多少空額,賣多少甲仗兵器才能換得來?何況,除了寧遠伯的一份犒賞,還有朝廷的封典在?一面是白花花的銀元,一面是升官進爵,封妻廕子。這如何不令遊擊大人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