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賊雖平,粵亂卻有野火燎原之勢!無良官員為虎作倀,暴虐武人妄施兵威。鼓動一干暴民擅改稅制,不行一條鞭法,不照祖宗章程行事,將二祖列宗之數百年成法丟諸東洋大海之中。”
“先有前暴民亂賊頭目吳某大兵壓境,妄作威福,將朝廷經制軍隊強行繳械改編,令所謂老弱歸農,將精壯編入南粵軍營伍。”
“後又有廣東之無良官員,妄讀聖賢之書多年,不顧皇恩雨露潤澤,賣身投靠。不顧大義所在,只為一己之私利,凌虐士林,搜刮民財,廣東各地民怨沸騰,苦不堪言。”
“試問,今日之粵東,究竟誰家之天下?若為我大明之土,何以一國之內,竟有兩朝廷?”
姜一泓想明白了之後,立刻便與吳六奇等人展開了對新稅制的全力推行。
這一文一武的兩手,頓時讓整個廣東計程車林官場變得雞飛狗跳起來了。
吳六奇第一混成旅的軍旗往廣東各處明軍的軍營門口一插,幾個營的兵馬圍住了,裡面的總兵、副將、參將們立刻很是識相的大開營門,歡迎吳旅長入營點驗,底下計程車兵和小軍官們則是喜笑顏開的站在軍營道路兩旁迎接,“我們早就盼著加入南粵軍的這一天呢!”
之後的流程便是根據編制表上的員額點名發餉,因為吳六奇往往都是用他擅長的奇襲動作,對各處的軍營進行點驗活動,少不得這種發清欠餉的時候會有很多編制表上應該有的人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不在場,面對著統兵將領的一臉尷尬,吳六奇也不點破。將爵帥的恩德一一發給那些喜笑顏開的軍兵之後,他往往是很大方的將餘下的款子交給那些將領,請他們代為發放。
這一舉動頓時令廣東本地的明軍將領們口中不住的稱頌著爵帥恩德,吳旅長仗義,要不是看著吳六奇身後一直有數十名手提火銃的兵士跟著,只怕有人會拉著吳六奇拜了把兄弟。
好人做完了,接著就該是惡人了。
對駐紮在珠三角等地的明軍部隊發給了拖欠數月甚至是十幾個月的軍餉後,吳六奇便命令跟隨他一道前來的軍官們對士兵進行點驗。年紀過大的,歲數太小的,身體不好的,總而言之老弱病殘一律發給半年的軍餉作為遣散費,讓他們到一旁去聽候安排。對於那些身體和年齡還勉強能夠入得了法眼的,則是被打亂建制後交給幾個警備旅,由警備旅成立的補訓營對這些兵油子們進行強化訓練。
不消一個月,廣東的膏腴之地,珠三角地區,便只有了一支武裝力量,南粵軍。
有了武裝力量的支援,姜一泓又有派駐在各地的工作隊這一助力,於是乎,新的財稅制度立刻便在珠江三角洲地區風風火火的推行起來。
洪易林在東莞摸索出來的經驗,被總結之後迅速印刷成冊,發往各地推廣。佛山、南海、寶安、花縣,潮州各地都根據這一經驗,和自己所在區域的特點摸索出來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方案。
但是大體上都是先在各處市鎮上張貼榜文,把新的稅收制度公之於眾,進而再選出幾個為大家所熟悉的人來做標杆,當榜樣,稅收制度改革之前你應該繳納多少錢糧,如今按照新的稅收制度你應該繳納多少,當場便一一算清楚公之於眾。
然後再將戶書等人控制起來,命其交出多年的魚鱗冊頁和賬目,如果不肯交出的也好辦得很,自然有人願意戴罪立功,出來揭發檢舉。況且,像東莞這些先行進行稅改的地區,除了經驗之外,還向各地提供了另外一樣成果,那就是被鎖拿羈押的戶房人員。這些人都是精於錢糧之道的行家裡手,俗話說變戲法的瞞不過敲鑼的,大家的那點小手段一看便知。
讓這些急於洗清自己保全性命的準罪犯們來發揮餘熱到各地檢查賬目,也是守漢的一大創舉。
不過,這樣一來,各地的官宦仕紳們日子可就大大的不好過了,原本年根底下,都要準備催收租谷欠賬,要好好的忙活一下準備過年的事情了。可是現在有誰有心情過年?
一封封叫苦連天,抱怨不止的書信從廣東各地發出,往南北二京去找他們的親朋故舊,同窗同年告狀,他們也清楚,以目前朝廷對這位寧遠伯的倚重之處,不太可能會對他有什麼招數的,所以他們大多將矛頭指向了姜一泓和吳六奇這二位。
“昔日之佃農、家奴等輩,不念多年恩養之德,反而登堂入室,大肆叫囂!若無我等之田土,此輩焉有衣食飽暖之時?”
有人在書信裡咬牙切齒的對家中的那些要求吐出投獻土地的所謂家奴進行咒罵。
“誰養活誰呀咱們來算一算,大家來看一看,沒有咱下田,糧食不會往外鑽,耕種鋤割全是咱們下力幹。五更起,半夜眠,一粒糧食一滴汗,田主享清閒啊,糧食堆成山。誰養活誰呀咱們來算一算!”
“誰養活誰呀咱們來算一算,大家來瞧一瞧,沒有咱下力啊,那裡會有瓦和磚,打牆蓋房全是咱們出力幹,自己房兩三間,還有一半露著天,田主享清閒啊,房子高又寬。”
這樣的兒歌童謠在珠三角地區各處被孩子們清脆的童音傳唱著,老百姓被這樣的民謠唱的突然間似乎明白了些事情,先是把工作隊的駐地給圍了個水洩不通,詢問本地的義務學堂什麼時候開始開課,然後將在田野山林水塘之中的孩童們連打帶罵的弄回到家中,“給老子收收心!準備讀書去!”
同樣類似的,還有幾齣小戲曲,在各處的集鎮圩場上,各種戲班或者草臺班子用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形式進行傳唱著。
“今日新戲,田畝記!”
熱鬧的佛山鎮上,幾處茶園外,茶博士們賣力的為紅船子弟們做著宣傳。
“田畝記?說得是什麼?”有人接過一碗大肉面,站在茶園門外稀里呼嚕的吃著,準備忙完活計之後再過來聽一出小戲。
“嗨!講得是董家圍的幾家人為了田租賦稅的事情,要求田主降低租谷,可是田主呢,說這地是我的,我願意定多少租谷那是我的事,這水田你們愛種就種,不照著我的規矩交租子就奪佃滾蛋!”
“哦!?這倒是有點意思?後來呢?”
“後來?那得您自己去看了!我要是都告訴您了,你在看戲的時候不就沒意思了?”茶博士狡黠的眨眨眼,“還有哦!這出戏可是爵爺都看了說好的!各處的紅船子弟們都在爭相上演這戲呢!”
茶博士卻不知道,被稱為紅船子弟的粵劇演員們,之所以爭相上演這部戲的原因,除了上座率高以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寧遠伯府會給上演這出戏的班子一百五十元的補助。
“如何?”
在觀音山新落成的粵秀樓上,黎慕華很是得意的看著守漢,她剛剛從自家相公口中得知了她掌管的那些宣傳隊的功績。
“不錯!如今廣東各地的叫花子要飯時都會唱著新編的蓮花落,讓人聽得不厭其煩,不知不覺的就知道了稅應該是怎麼樣的一個徵收標準,什麼事統一累進稅,什麼叫攤丁入畝。”
讓府中豢養的那些宣傳隊出去進行宣傳,編寫劇本、唱詞供各處戲班、乞丐傳唱,這是黎慕華提出來的主意,守漢卻不想這一招竟然成了洗腦神器。(想想看,滿大街都是在唱小蘋果和最炫民族風的,你聽了幾遍之後自己自然就會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