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一年五月,正值端陽節,谷城外的石花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大多數居民是為了過節出來採辦些應用之物,菖蒲艾葉雄黃五彩線等物。
一隊騎馬計程車兵小跑著從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馳過,鑾鈴聲在熱鬧的街市上傳得很遠。
在一間茶鋪前,為首的騎者跳下馬來。推開擁擠在門口的饑民便朝裡面邁步走去。
“大帥,大少帥回來了!”
站在茶鋪門前的幾名親兵朝著坐在茅棚下端著大粗瓷碗喝茶的大漢稟告著來人的情形。
大漢戴著紅纓氈帽,打著披風,身材很高,略有此乾瘦,一張黃臉,弓人注意的是他的長鬚,從嘴邊兩腮一直垂下來,怕有兩尺之長。一雙銅鈴般的大眼,不時閃過狡黠機敏的光芒,對著遠處街道上成群結隊的饑民流民,不時的從身旁的桌案上抓起一把一把的通寶朝著人群中撒去。
“老少爺們兒,咱老張也是窮苦人出身,知道這捱餓的滋味不好受!大家拿著這錢去買點東西墊點肚子,等咱老張有了糧餉,便在各處開粥棚!”神情中盡是悲天憫人之色。
此人正是西營統帥八大王張獻忠!
“八大王!八大王!”
紛紛撿拾起地上通寶的饑民,不住的朝著張獻忠叩頭拜謝。一個婦人摸著手中厚實沉重的銅錢,昏黃渾濁的眼睛裡滿是眼淚。
“還是八大王仁義,這銅錢,多厚實,顏色多正!比官家打發窮人的跑馬崇禎強多了!”
“老少爺們,叔伯嬸子姐妹們,咱老張今天出來,身上帶的錢不多,大家要是想吃飯,就到城外咱老張的大營去。”
不動聲色間,張獻忠用十幾吊銅錢為自己在谷城一帶的饑民中做了一個大廣告。也為下一步在饑民中選拔精壯打下了基礎。
“小旺,回來了?!那頭老狗熊怎麼樣?”
獻忠口中的老狗熊,便是如今擔任剿賊總理的熊文燦。
“孃的!這條老狗,吃起黑食比誰都狠!辦起事情來卻是磨磨蹭蹭!”
獻忠為了官職、防區、糧餉等事,讓養子張可旺,也就是後來的孫可望,攜帶著重禮往襄陽去向熊文燦行賄,同時派遣手下得力將領白文選往京城去挖薛國觀的門子。
但是,大把的錢財珠寶塞進了熊文燦等人的腰包,張獻忠想要的東西卻一樣也沒有落實。
“父帥!這次咱們給熊老狗送的兩塊一尺長的碧玉、六塊祖母綠,都他孃的打了水漂!”
一面罵,張可旺一面從親兵手中接過了一份公函。
“咱們要的十萬人的糧餉,一個大子兒也沒有給!只是給了父帥您一個副總兵的官銜,至於說防區、甲仗、兵器也是半點也無!反倒讓咱們挑選出四千精銳馬兵來交給官軍調遣!”
“孃的!前後從老子手裡颳走了十多萬銀子的珠寶錢財,卻一點乾貨不曾有!一張破紙頭頂什麼用!”
張獻忠揮起皮鞭將那委札告身文書擊落在地,眼睛裡滿是火光。
“不給老子官職關防,糧餉更是一個大子都沒有,卻要調老子的兵馬!”
“父帥!請暫息雷霆之怒!如今不是發脾氣的時候!”
站在旁邊一直不曾說話的張定國,出言勸慰張獻忠。
張定國年在二十許,長身玉立,身姿端正,裁剪合體的蜀錦戰袍下,一套擦拭的光可鑑人的南中鎧甲更是襯托的他整個人周身上下充滿了英武昂揚之氣。
張定國十歲便被張獻忠收為養子,跟隨他轉戰南北,為人勇猛,喜讀兵法,頗有謀略,軍中人稱“小柴王”,又因為他模樣俊秀面板白皙如同一個玉娃娃相仿,每每作戰白馬銀甲出陣,便有一個“張玉兒”的外號。他與同為張獻忠養子的張可望、張文秀、張能奇等三人,並稱為“四將軍”。這四個養子中,又因為張可旺最早為張獻忠收養,有著超然地位。
“怎麼?他們收了老子的錢財,卻不與老子辦事,還不能讓老子罵他們?”獻忠作為一軍統帥,對於自己情緒的把握要遠遠超過張可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