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時辰之後,歸無咎將案上簿冊卷軸,一一整理完畢。
黃鶯誕生蛻皮之後靈智初生,比先前不知聰明瞭多少。
生物有靈與否,差別極大。黃希現在趴在地上,嘀嘀咕咕什麼,時不時又傳來清脆的碰撞聲——原來她是在教黃鶯打彈珠。
只是,黃鶯似乎不喜歡用前足撥動彈珠,而是每每轉過身來,用更為矯健的後肢用力一磴。
但是如此一來,準頭自然就大大欠佳。黃希音自然贏多輸少。也不知此獸是真的懵懂,還是深知黃希音好勝的習性,孤邑相讓。
約莫花費了半日時間,歸無咎旁敲側擊,又借黃希音之手幾經試驗。對於“黃鶯”這異獸的能力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黃鶯現在雖然具備穿越空間壁障的能力,但是也僅限於層次較低的納物戒、乾坤袖囊、御獸環之類的物品。對於更強的空間壁壘,就無能為力了。
至少,對於歸無咎自小界之中取得、高柳等人用意貯藏靈石的芥子空間陣旗,小傢伙暫時還無計可施。據說得三十年之後第二次蛻變,方能做得。
至於清萊臺洞府,這相當於天玄境界的護府之陣,卻要等到三百年後三蛻其身,才能自如穿渡。
所以這小傢伙縱然剛才有逃離之心,想要做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還是要先偽裝成石頭,等到歸無咎某一日大開禁陣,才能覷到機會。
確認了這一點,歸無咎暗暗鬆了口氣。
但即便如此,一隻年齒三百餘歲的異獸,就有了隨意穿遁天玄上真府邸的能力,也著實是駭人聽聞了。
至於此獸氣運觀望的奇異神通,強弱分殊,卻取決於三個條件。
其一是黃鶯的修為。每一次蛻皮之後,它便神通大進,氣運觀辨之功,也能提升數倍。
其二是所觀望之人與黃鶯的熟悉程度。愈是熟悉,觀望氣運就愈加清晰。
其三,是所觀望那人,處於何樣的命運軌跡、及“形勢”的變化中。
這一條說來玄妙。冥冥之中,命運宛如一副枷鎖。如今日的黃希音一般,機緣、道術、尚未定型,蘊含著無限可能,才是生靈最為自由的狀態。故而以現在黃鶯的修為,便只能看到黃希音五年之內的氣運吉凶。
但是若是對於入世已深,神通道術、交遊緣法已經走上正軌之人,道途道術有了慣性,變化的可能逐漸減少,黃鶯的觀望之功,就能提升了許多。
譬如歸無咎的修為雖較黃希音更為深湛,但是對於黃鶯來說,觀辨他的氣運不是更難,反而變得更加容易了。
歸無咎忽而生出興趣,對著黃希音道:“這小傢伙在為師洞府之中住了許久,不如你教他觀望一下,師父的氣運吉凶如何?”
黃希音一呆,旋即丟下彈珠即將黃鶯抱了起來。一身氣息牽引,口中嘀嘀咕咕一陣。
不久之後,隨著一陣神意波動。黃希音轉過頭來,大聲道:“師父。黃鶯說能夠看見你十三年內的氣運吉凶。還說能夠看到你在十三年內,將會迎來一件對自身命運有著重要影響的大事。”
歸無咎眉毛一挑。和阮文琴的終戰,乃是在十二年後。這小東西卻說能夠觀辨一十三年的氣運,那就是將此事也包含進去。若是所指應在這裡,倒也有趣。
於是便問道:“吉凶如何?經歷什麼大事?”
黃希音吐了吐舌頭,有些為難道:“黃鶯不肯說。”
旋即又補充道:“是一件黃鶯不喜歡的事。但是對師父你來說,卻不是壞事。”
似乎怕歸無咎遷怒黃鶯,黃希音連忙將黃鶯抱了起來,藏在懷中。靈動的雙眸中分明包含警惕。
歸無咎自然不為為難這小傢伙,淡然一笑道:“不說便不說,有什麼大不了的。”
歸無咎的道途,遇機緣則納之;遇荊棘則斬之。若是有一個稍稍照亮前路的機會,得以趨吉避凶,那自然是大善;若是無有,他也不會介意。不外乎一身當之而已。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黃希音修行道法之餘,歸無咎嘗試著將她靈形境界的修行典籍說與她聽。遇到疑難分歧之處,歸無咎並不說出自己的意見,似乎是考較黃希音自己的判斷。
這些疑難之處,不是尋常的道術疑難癥結,而是這部功法本身的缺陷,模稜兩可的歧途。其中玄機,正是歸無咎自己也無把握斷定是非,才相容並舉。
為了保證這部功法的絕對高度,百家道術之精華,歸無咎從來都是抱著寧濫勿缺的態度。叢脞兩可,也就不可避免了。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歸無咎對於其中的分枝之處,就沒有傾向性了。
雖說歸無咎是因為沒有絕對的把握斷定是非,這才包容兼備;但是其中哪一條道路可能更好一些,歸無咎心中依舊有好惡取捨。只是處於謹慎,沒有妄下決斷而已。
將這些經典一一講述考驗,結果令歸無咎放心了許多。
因為黃希音雖然對於功訣中的道理還是一知半解,但是她半想半猜,所做出的選擇與歸無咎十有八九都是相同的。
這是道緣高度所致。
論天下道術之奇,總有超越正規化、意想不到之處。別的不說,就現在歸無咎與黃希音面臨道術歧途的選擇,十次中也有一兩次並不一致。
因此黃希音的修行,自然也不可能盡如猜謎射覆,單憑道緣之念,摸著石頭過河。憑藉“利則廣納、弊則遷化”的天生道則,一一相試,才是最後一道關門。
但若能憑藉至善之道緣,先行蒙中七七八八。歸無咎另有一法與之配合,自然能為她的修道,減輕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