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申雙臂張開,五指擴伸,一身磅礴有力的氣機源源不斷的自他掌心之中流出,卷舞成勢,顯然,這又是一門威力甚宏的神通。
同一時間,歸無咎身前身後,同時升起兩道水幕。
身前的這一道,高瀑懸洩,勢擴而悍,宛如匹練鑄高牆,化作一道雄渾陣壁,迎面推來。單單是視覺所見的高大偉岸,便能給人以絕對的壓迫感。
而背後的一道水幕,卻似汩汩鳴泉,如明珠之濺,碎玉之崩。飛泉夾灑,說不出的清越歡暢。同樣在以推波助瀾之勢,向歸無咎擠壓逼近。幽幽清泉,雖難使人生出威壓之感,這這份若遠若近的水聲,又分外使人心悸。
更妙的是,眼前這一道雄渾高瀑之牆上,赫然有一隻五爪青龍虛影,神氣宛然,上下游動;而背後清泉水汽中,隱約可見一隻深色騰蛇,蟄伏待機。
兩物景象,不難使人聯想到荀申第三式所用神通“龍蛇”。只是二者面貌極為相似,只是大小懸殊,相差了百餘倍不止。
兩道水幕相向而行,夾逼愈迫。
歸無咎忽地縱情長笑,聲震四方,層層疊疊彌久不散:“虛虛實實的道理,見識過一次也就夠了。荀道友故技重施,可知其味也寡淡?”
說完歸無咎右手食指、中指一點,兩道精純而收斂的劍氣彈出,一前一後,刺向兩道滔滔水幕。
那兩道水幕氣象宏闊,似是荀申一身法力所化;而歸無咎二指劍氣,縱然法意精當,但卻是細如蠶絲。論及力量之規模,恐怕說是動用了一成力道也嫌多。
但兩道劍氣落在水幕之上,卻如同利刃劃過薄紗,不旋踵即將水幕撕裂。龍蛇之象,高牆之形,也由此消失,僅見兩朵白浪聚簇成水,自高處跌落,重歸一抔清水之象。
乍陰乍陽,起落之間,荀申的這一道神通已經被破解。
俗語有云:“力不從心”。
對於凡夫俗子而言,自身潛力的極限,除非機緣巧合,否則是永遠無法觸及的。但是對於修道人則不然。四肢百骸、骨骼氣脈,俱能察其幽微,鍛鍊排程。故而一心之所主,全身之力便為其所用。
然而,此時所謂的“全力以赴”,依舊並非真正的一身之真正極限,全體大用。超邁極境,神意不拘,且任此身、心相合,感通天地,其中別有一重“更上層樓”的巍巍盛景。
以歸無咎本人而論。在紅雲小會與“元元”相鬥的過程中,他一步邁入“圓滿之上”的奇妙的境界。
但是據實而言,彼時的歸無咎,無論是入境之自在由心,還是邁入那高拔玄奇之境中的臨場發揮,氣力排程,比之同入此境的軒轅懷,都要略遜一籌。
方才面對荀申的“求心”一式做出的抉擇,不經意間成為歸無咎道途中極為重要的一步。
渡過此關,如同一葉扁舟在千崖萬山兜兜轉轉,久經轉折之後,終於衝破壁壘,重見光明,從此順流而下,不復回返。
歸無咎的心、意、境,瞬間攀升至一個圓滿超拔的境界。目之所見,身之所主,彷彿在一處塵埃跌宕、天花爛漫的冰壺玉鑑、完美世界,托住己身,迎向無限的大圓滿,道馳心騁,舒翼奮飛。
歸無咎第一次進階“圓滿之上”的妙境時,其意空明澄澈,宛如新月;而此時一心滌盪,心界澄碧;履真懷道望遠,譬如登高日出——卻似象法晨曦。
月華雖潤,終只是黑夜中的光明。豈能及天光開合,照朗四方!
到了此時此刻,歸無咎的“圓滿之上”境界,才真正“圓滿”。
平心而論,荀申這一式名為“忘川”的神通,由內而言,法意精純,道術高妙;自外而論,構思奇詭,出其不意。兩端均在“凌人”、“龍蛇”二神通之上。縱然不能與借法天玄的“求心”相較,也是荀申寄予厚望的絕著。
但不料歸無咎跨過難關,心境又有昇華。看破玄機渾不費力,隨手破解,竟要比應付“凌人”、“龍蛇”二式還要容易得多。
“忘川”乃是一門寄法於音聲的幻術,透過一前一後滔滔水聲,鼓盪七情,動搖人心。
但若論破法也極為簡單:隨意出手前後一擊,兩道水勢自然瓦解,哪怕只使出一成法力,也足夠了。
只是這看似簡易的破法,卻是知易行難。荀申用此法與人試招,在今日遇上歸無咎之前,交手之人無一不落入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