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無咎與秦夢霖立在內南極天門戶之前,靜觀荒海之上諸位嫡傳比試爭鬥。
當少數人下場比試之時,其餘人或是旁觀戰局,或是若有所思,各自雙目垂簾,搖首輕吟。
新近到此、不明就裡之人,還道是其等不必以目力觀之,單單是神意相感就能完全把握擂臺上的比鬥細節,不免大為歎服。
其實此舉元嬰修士或能做到;金丹境界卻是斷然不行的。
而那些低首沉思之輩,十有八九卻是秉持歸無咎之命,分心二用,在嘗試以一點神意遙控滄溟域中的人物。
觀望了一陣,歸無咎忽然言道:“你說……若果然是那一位佈局,那麼今日情形,他預料到了麼?”
如果真是萬青冥佈下的手段,那麼今日的局面,是正在其預料之中,還是超出其計算之外,就至關重要。直接決定了歸無咎下一步的謀劃構思、應對策略。
秦夢霖目光清冷,平靜道:“紫薇大世界中多出一道強烈的道術業力,為你我所感知,這一定是在其預料之內的。”
歸無咎緩緩點頭。
無論是什麼樣的因果道術、因緣業力、傳承法門,一旦落於紫薇大世界之中,就必然留下痕跡。哪怕其本身無形無相,但是存在就是存在,終究可以找到觀察的角度。尤其是愈厲害的法門,從某種角度上說就愈加難以遮蔽。
縱然沒有陰陽道破境時限長短的玄妙這一回事,遲早也會有其他方向顯露出輕微徵兆。
這等手段,施展高明的遮掩手法,不過是“成固欣然,敗亦可喜”,儘可能拖延時間,令自己發現的愈晚愈好;但是在落子之人心目中,已然做好了為人極早窺破的準備。
關鍵是——
本來就算發現了,也不打緊。
就算歸無咎察覺到了異常,但是若無秦夢霖的第二道卜算,他依舊還以為發動的時機,當是自己道境功行圓滿、邁入“覺境”之後;而想不到真正的危險,已然在之前來臨!
所以,問題的真正核心在於——
秦夢霖第二次卜算的結果,掌握唯實唯理大道的當代“陰陽道主”所採用的最強“禁法”,是不是在那人估算的能力範圍之內?
其實歸無咎以為,這層次雖然極高,但有可能依舊在那人的量度範圍之內。
秦夢霖似乎感受到了歸無咎的想法,嘴角忽然浮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然後綻放成一個笑容。
歸無咎雙眉一動,眸中閃過一道精芒,低聲道:“你的意思是……”
秦夢霖一聲嘆息,和歸無咎四目相對,意味深長的道:“若是從前的‘秦夢霖’;若僅僅是分別動用兩次‘禁法’,哪怕第二次升格為所謂的‘是非之卜’,那麼這結果,的確是難以超過那道界限。但是俗話說,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尤其是面對那等層次的人物?單單是第一次卜算,其實我已竭盡所能。”
“但正是這竭盡所能的決絕,卻開啟了一扇新的大門啊。”
最後一句話出口,秦夢霖眸中,一抹亮色飛揚。
歸無咎心意一動。果然想到,方才秦夢霖動用第一次推演之法時,神情態度有一線微妙。
只是他以為是秦夢霖破境道境之後的心意奮發,而且秦夢霖的一切手段他均是瞭如指掌,並未想到其他。
此時再看,秦夢霖的氣機……
似乎與先前不同了!
秦夢霖道:“這是成就道境之後方能明悟的陰陽道最終一門秘術。是以你我以前雖然有多次虛丹相合,你的知見之中卻也並無此法。實則我動用的推演之法,不僅僅是捨棄現世本名,更是同時捨棄了過去、未來二世的本名。現世所化之本名,可以由不存在的‘阮文琴’替代之;而過去本名,就是我的真名。”
“這麼做,固然是代價極大,看似絕不可能輕易動用。但是我冥冥中感到應當如此做,所以就做了。”
歸無咎輕輕點頭。
秦夢霖若是付出了失去本名的代價,他自然感受的到;但事實是並沒有。
秦夢霖道:“若是第一次卜算就得出了具體的結果,那麼此法立刻應驗,三世本名,盡皆失去。但正是因為並未卜算出結果,反而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反而是陰陽道的‘極法’用而未成,似乎觸動了什麼未盡的玄機。”
話音一落,似乎是印證秦夢霖所言,又似乎是時機已到——
自她丹田起,逐漸有一團細密的氣機若隱若現。觀其精微具象,大約是有無數小到不可思議的直線和圓點。此氣看似沒有任何奇處,但是一旦旁人神意落之,觀察到那“點”與“線”的終極形態,卻會覺得秦夢霖的身軀,已然消失不見!
而閉上雙目,神觀於外,看見秦夢霖真容之時,則又能看見那一團細密氣機的模糊形態。
歸無咎雙目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