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歸無咎的疑慮,驚幻欣然道:“靜心尋查,你是能感悟得到的。”
歸無咎略一推敲,暗暗運轉全珠,果然發現一些奧妙。
寶物到了仙門中天祭器、妖族恆器、九宗混元真寶這一層級,內中所藏之雄厚底蘊已不在同境界的修道人之下;故而也唯有同境界的大修士,方能將其從容運使。否則便是如小童玩弄大錘,豈能運轉如意?
唯有兩種情況屬於例外。其一是所御之寶屬於輔助一類,用途有一定之規,能夠自依定法運轉;其二便是歸無咎鍛造的“歸墟”那般,威能暫以不超過寶主當前修為限。
但容納了秦秦的全珠真寶,卻是另一回事。
蓋因所謂“外象之精”一物,雖然佔了一個“外”字,其實卻並非“外物”。究其實質,乃是修道之人自身根本的一部分,庶可稱載道之基,渡河之筏。
儘管這一“根本”並非歸無咎自家蘊養得來,而是取巧借用了前人遺澤。但是受惠於開闢道途、立下法門之功果,歸無咎坦然受之,倒也相合無間。所以此寶雖層次極高,但卻並不需要憑法力去驅使,本心一動,自然能夠運轉無隙。
所以——
尋常觀念中的“以小御大”之侷限,在此寶身上並不存在。
方才歸無咎只是尚未意識到這一點差別。如今明悟之後,他嘗試將一身近道巔峰的修為聚斂深藏,不動一絲一毫。然後念頭一引,秦秦的真寶虛身同樣能夠運轉無暇,絕無一絲不諧。
出界之後,歸無咎的日曜武君修為,自然不復存在。但僅憑藉“秦秦”附身、借法“外象之精”的高明戰力,已不亞於頂尖的近道大能。
歸無咎心神一恍。沒有想到,這“真幻間”之旅,為自己帶來的收穫之大,竟達到如此程度。
這是事先沒有料到的。
既然將話題說開,驚幻便決定不再藏著掖著,徹底將其中道理講述透徹:“走出武道中的新路,你是第一人。只是,你本身修為到底未臻至那一步。你可知曉。在你所未見的神妙異域,有不止一種高明法術,透過請靈降符之法,使得受術之人暫時功行大漲。與你今日的情形相較,倒也算是似是而非了。”
“然而此類法訣,用於低境界時弊端尚不明顯。但若是未臻近道境之人,動用此法突破近道門檻。卻會帶來不小的副作用——其中最致命者,便是極大的提高了真正破境時的難度。以至於許多資質足堪破境之人,因此等經歷而遇阻? 可謂一失足成千古恨。”
歸無咎聞言? 輕輕挑眉。
他運轉全珠之力時,只覺隨心所欲、莫不如意? 絕無任何瑕疵。若是心緣有隙? 必逃不過他的道緣感應。
驚幻猜出歸無咎想法,正色道:“在此界之中? 你本身的修為同樣是近道境,內外等同? 所以尚未生出感應。”
又道:“以你之心意練達? 遇事皆能應變無礙,似乎不需繁辭。只是此事有一樁奇處。那就是對於這奇特弊端的實質,哪怕是上境異域,也並未有所定論。”
“或以為這一弊端? 源自那請靈降符之法本身。若是如此? 你懷抱‘外象之精’的手段,不知道較請靈法高明瞭多少倍。所謂後患,便是虛驚一場。”
“另一種觀念以為,此事與具體道術法門無關,縱然那法術再高明? 也無濟於事。當是天意有缺,判明境界之別;近道上下? 難以外力僭越。若是名實悖逆,自然成殃。若是如此——”
“只要是能夠踏步近道之境的法門? 皆難免此患。”
歸無咎微笑道:“多謝道友相告。”
和既往遇見的艱難險阻相比,歸無咎並不認為此事會給他帶來太大阻礙。得了此法? 依舊是利大於弊。
正在此時? 驚幻忽臉色一變? 高聲道:“且慢!”
“你並非祖界武域中人……你的活躍範圍,是在武域之外?”
歸無咎不動聲色道:“正是。”
驚幻臉色一僵,竟浮現出一絲歉意,幽幽道:“方才之言,再也休提;只當驚幻從未說過。”
驚幻也不賣關子,立刻補充道:“十二真靈,外象之精。表面上是頗為吻合仙門中‘善用物性之變’的鬥法風格,庶幾有合流之勢。但是以根本而論,依舊是以武道為根。所以,唯在武域氣機的蘊養之下,方能被喚醒。故而於你而言,除非是自此不出武域之外……”
歸無咎聞言一怔。
這是——
虛晃一槍?
方才令自己十分歡喜的“意外收穫”,只是夢幻泡影而已,忽然就不作數了?
見歸無咎默然無言,驚幻又道:“如今祖域中武道式微,縱然渡過此劫,蘊養也尚需時日。如你這般人傑,自然是要激盪於外、攪動風雲,斷然不肯困守於一隅之內。”
“可若是無有這一項利弊相參的收穫,你的其餘所得,雖然都極為豐厚,但未免太過遙遠了……”
歸無咎心境終究練達無礙。如此轉折,雖出乎意料。但若說僅僅此事便能讓他沮喪,那也是斷然不能的。當即微笑道:“既然如此,歸某等候道友口中的長久回報便是。”
驚幻微微搖頭,苦吟良久,忽地眼前一亮,高聲道:“有了!”
卻見他反手一掏摸,將那二寸高的小酒壺再度舉起。
此物原本說是給歸無咎失敗之後的補償,如今歸無咎既然成功,照說是與他無緣了。
驚幻將那酒壺搖了一搖,既未將之交於歸無咎,亦不曾自飲。而是提壺微微傾倒,任由一束清流自壺口中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