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漠從浴缸裡出來,隨手扯了浴袍披上,光腳踩在地上,一步步從浴室裡走出去。
頭髮擦都沒擦一下,水滴循著額頭和輪廓往下落,沒有了水流的沖刷,他指骨處的傷口顯出其猙獰的姿態來。
傷口處不停往外滲出血珠,傷口周圍則是很快就開始顯現出瘀傷的深色徵兆來。
他手隨意地垂在身側,傷口處冒出來的血珠,就從指骨循著修長的手指滑落,在指尖匯聚成大顆的,一顆顆滴落下來,在淺色的防滑地磚上濺開成一朵朵猩紅的細小花朵。
程漠抑鬱的情況雖然時輕時重,但因為一直有規律的接受心理疏導的緣故,其實已經很少出現躁狂的情況了。
程漠的抑鬱通常伴隨著厭世的情緒,爆發的時候,不和人有太多交流,處在一個非常封閉和抽離的狀態。而躁狂時,通常來自於自我厭惡,所以經常會有下意識或是無意識的自傷。
但因為一直就控制得挺好,所以像剛才那樣暴戾的情況,已經很久都沒出現過了。因為沒再怎麼出現過強烈的自我厭惡的情緒。
可是,就在剛才,卻陡然冒出了非常強烈的這種情緒。
不因為別的,是程漠在酒醒之後,陡然想起了葉棠的先前的笑容,紅著的耳朵,忽閃著的眼睛。察覺到了,她的靦腆羞怯和一些不知所措。
程漠不是不知道她是為何會有這樣的狀態,女人為什麼會有這種羞赧靦腆和不知所措的狀態,是個男人應該都清楚。於是自我厭惡的情緒就到達了頂點。
程漠你怎麼敢?你怎麼有臉?你哪裡來的資格?
他坐在落地窗前,面朝著窗外葉棠她家的方向,片刻後拿過了手機來,康時的號碼都已經在螢幕上,只差個撥號鍵了。
終究是沒按出去,指尖的猩紅將螢幕染得黏糊糊的,這才意識到手上的傷,滿手的血和後知後覺的疼。
程漠默默走去電視櫃下邊扯出個醫藥箱來,咬著一頭紗布,給手掌一圈圈纏上紗布。動作熟稔極了,像是已經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了似的。
處理好了手上的傷,程漠才撥了個電話出去。
響了四五聲,那頭才接了起來。
先是一個聽起來有些睏倦的女聲。
“哪位?”
就只短短兩個音節而已,但秦曼蓉的聲音卻讓程漠的躁狂情緒頓時到達了頂點。
喉嚨裡擠出來的聲音宛如野獸低吼,“滾!把電話給老程!”
秦曼蓉在程家待的時間很長了,嫁給程旭江做續絃也有些年頭了,自然對程漠的心理狀態很是清楚。
一聽到程漠這聲音,秦曼蓉明顯嚇著了,嗓子裡抽了一口氣,接著就是小聲又持續的呼喚,“老程!老程你醒醒,小漠的電話。”
程旭江睡得迷迷糊糊的,但聽到秦曼蓉抖抖索索的聲音,也知道她大概是在程漠這兒沒得句好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