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若絲,層層疊疊落在池畔之上。
水中激起一層層的漣漪,盪漾而又愜意。
宋岸負手而立,靜靜地在廊下看雨,指腹摩挲著胸口的衣料,似乎還能感受到昨夜殘留著的淚水,他低著頭沉思,全然沒有覺察到靠近的人。
“夫君怎的一人站在這裡?衣裳都要被這雨給濺溼了。”
程嫻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側,笑著瞧他:“在想什麼呢?”
不動聲色的將手拿下來,宋岸溫和道:“只是瞧著今年這夏日頭的第一場雨來的有些晚,但也算得及時,驅散了些許煩躁,你怎的也陪我站在這裡了?”
見他手的動作,程嫻袖下手指微微握拳,面上卻平和一片。
她道:“我正要去見七嫂,便想著夫君要不要一同去?”
昨夜派出去的人至今沒有回來,差去報信的人也音訊全無。
宋岸心下不安,總覺得有幾分不對:“倒是有理,昨夜七嫂同七哥都受了驚,我們——”
他話都沒來得及說完,便見侍衛匆匆而來:“王妃,王爺。”
“七王爺來訪,正在廳內等您,瞧著有什麼要緊事。”
程嫻看向宋岸,見宋岸面色淡定,她便沒有多問,知趣行了個禮:“既然七哥尋夫君有事,那我便不同夫君一道去了,我去廚房瞧瞧,興許還能一同用膳呢。”
說罷,姑娘盈盈行了個禮,轉身便退下了。
宋岸沒有看程嫻離去的背影,凝視著廳堂的方向。
他的神情淡了下來。
宋遇正在廳內用茶,姿態一貫的懶散。
跨入廳內,便見宋遇身側的周齊一臉嚴肅而又謹慎,宋岸的腳步頓了頓,仍是溫和一笑:“七哥,我同阿嫻方才正念叨著你呢,你便來了,我聽聞昨夜有嬤嬤瘋魔,刺傷了你跟七嫂,如今可如何了?七嫂可還好?”
宋遇冷淡的將茶杯放下,彎唇“哦”了一聲。
“這事兒倒也不打緊,昨晚瘋魔的可不止我那院中的老嬤嬤一個呢。”
青年直起了身子,淡聲道:“帶進來。”
周齊點了點頭,朝著外頭揮了揮手。
旋即有幾個侍衛,抬進來了三個蒙著白布的擔架,整齊的放在了廳中央。
宋岸瞧著那擔架的輪廓,心底的不安越發明顯。
宋遇極其古怪的笑了一聲,便見一旁的周齊點頭,立在擔架旁的侍衛旋即將那白布掀開來,露出了擔架下熟悉而又蒼白的幾張臉來。
宋遇還在笑:“昨晚九弟的侍衛可不也瘋魔了麼,齊刷刷的往那池裡跳呢。”
“我倒是頭一次見那麼多人尋死的,到底是九弟的人,這不是還得給九弟帶回來瞧瞧。”
擔架上的三個人穿著統一的黑衣人,有的眼睛睜大,有的緊閉雙目,但是身上都有明顯的刀傷,不是腹部一刀斃命,便是身上有多處傷口,失血而死。
但無一例外的是,他們全然不是溺水而死。
宋岸瞧著躺在中間的那張臉,面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
他的心腹之一,常年跟隨在他身邊的侍衛。
“我費心費力的將九弟的人都打撈上來,又好心好意的給你送了過來。”緩緩地將手中的茶杯置於桌面,發出“嘭”的一聲,宋遇淡聲道,“怎麼?九弟一聲謝都說不出來。”
宋岸袖下的手緊握成拳:“七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九弟,你是個聰明人,便不要再裝糊塗了罷。”
宋遇站起來,視線之中壓抑著幾分怒意:“虎毒尚不食子,七哥送你幾句忠告。”
“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九弟莫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廳內空氣沉寂一片,周齊低首不敢吭聲,但是指腹已經摁在了腰間佩刀之上。
宋遇冷笑一聲,便也沒有繼續跟宋岸打圈子,旋即拂袖便走。
周齊的手沒有鬆開,領著眾人默不作聲的跟著宋遇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