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城告捷,普天同慶。
城中百姓歡呼無比,然一牆之隔的秦素妙卻半點喜悅都感受不到。
碎月打發了院中的做閒事的丫鬟們,匆匆忙忙端著托盤入了後院之中,望見了站在牆下瞧著那古樹微微發呆的姑娘,她的步伐不由得頓了頓,旋即勉強笑道:“小姐——”
秦素妙的視線投向了她,一派溫和的神情此刻已經半點溫和之色都無。
她看著碎月走了過來,又轉頭聽著外頭的歡呼聲。
秦素妙低聲道:“恆城守住了,碎月,你聽見他們的歡呼聲了麼?”
將托盤放置在桌面上,碎月看了一眼有些許失魂落魄的姑娘,勉強掛起笑意。
“小姐……”
不等她說話,秦素妙又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她微微搖了搖頭:“恆城守住了,江大哥他們便要離開恆城了,他跟那位……謝小姐,都要離開恆城了。”
“這樣一走,他便不會再回來了。”
聽見秦素妙的喃喃聲中夾雜著幾絲迷茫,碎月的笑容不由得有幾分勉強,她打起精神腳步輕快的走向了秦素妙,挽著她的手臂柔聲道:“小姐,你不要想那麼多。”
“江少將軍同我們將軍一向交好,即便回去了,遲早還要回來看看將軍的——”
“遲早要回來?”秦素妙重複了一遍,打斷了碎月,她轉頭看了一眼強顏歡笑的姑娘,平靜的搖了搖頭,淡聲道,“他不會再回來了,江大哥絕對不會再回恆城了。”
“即便真的要回來……呵,大約也是帶著那位叫做謝晚棠的姑娘吧。”
秦素妙轉過頭,又發呆一般的望著面前的大樹,重複喃喃道:“帶著他的新婚妻子……”
碎月服侍秦素妙這般久,何曾見過姑娘如此失魂落魄的時候,即便是得知江暮行有心上人的時候,她仍舊是能夠打起精神來同人周旋,重新謀算……明明從未見她說過敗。
如今卻是這樣第一次見到姑娘如此傷心的模樣。
她不由得鼻子一酸,“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難過道:“小姐,你莫要這樣。”
“江少將軍他是很好,但是、但是他不值得小姐你這般難過,都那麼多年過去了,小姐,若是他真的明白,不……他是那樣聰明的一個人,他哪裡能不明白呢?他就是不值得啊!”
秦素妙轉頭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發呆一般:“你說他不值得?”
她看著碎月,又像是透過碎月在看別人一般,又開始不說話了。
——許是宋大哥還未曾同你說罷,我早些年雖是許了人家,後來恆城失守,他……他們一家都在戰亂之中丟了性命,多虧了江大哥來得及時,恆城才得以保全,我只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便不再想什麼嫁不嫁人的事情了。”
——江大哥的人都同他一般很是溫柔,我能夠幫上江大哥,幫你們做些事情,便很是開心了。只是我姐姐灑脫慣了,日常是我為她料理著,諸位將軍亦都甚是關懷自己,我便一起照料著,唯有江大哥最是讓人放心。
——他往日生了一場重病,姐姐念著我心細,便託我來照顧江大哥。待江大哥病好之後,許是對我有幾分愧疚,便格外憐惜我,也將他的日常照料都交給我來了,是以瞧著像是熟稔一些罷了。
——時辰不早了,江大哥總是習慣在這個時辰喝藥,你可不知道,你們少將軍瞧著無所不能的,偏偏最是不愛喝藥,我須得去瞧著,免得他又躲懶不願意喝藥了。
——不妨事的,我同江大哥相識那麼多年,我自然是相信他的,若是真的……不管什麼,江大哥會自己同我說的。
謝晚棠同林淳兒出現在恆城時,她一眼就識破了前者女扮男裝的身份。
後者柔柔弱弱,同謝晚棠的風格全然不同。
但是她一眼便瞧出了兩個人都對江暮行有所心思,不動聲色的將她們列入了可打擊——可以算計使得二人放棄的行列,甚至半點危機感都沒有,理所應當的便在二人面前做戲。
可是兩個人都信了她,兩個人都對她的話深信不疑。
那時候她是怎麼覺得的呢……她覺得這兩個人同往日她遇見的那些姑娘一樣,都是這般的簡單好打發,輕輕鬆鬆幾句話就擊潰了她們的信心。
畢竟她在江暮行身邊那麼久了——
除了她,不可能再有第二個同江暮行這般相近的姑娘了。
秦素妙滿心滿意篤定的都是江暮行一定會是她的。
等到江暮行失蹤,旁人都哭哭啼啼,可她冷靜無比的將保護她的人都派了出去,然後去了將軍府假意避難,實則卻是去算計了林淳兒。那個瞧著好看的姑娘當真愚笨,一步步按照她的想法,輕輕鬆鬆的就上了她的當,還一副傻傻的模樣。
明明是她自己撞上匕首上的,但是林淳兒卻慌張而又不敢解釋。
她想著,等江暮行回來之後知曉這兩件事情,不管那件都一定會對她有不一樣的看法,對待林淳兒也會有不同的態度,對她定然也——
——小姐、小姐……江少將軍有了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