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簡直荒唐!”
伴隨著一聲震怒,茶杯從天子的手中飛了出來,狠狠地砸向了跪在地上的青年:“枉你讀了那麼多年的聖賢書!往日裡連太傅都誇你明理知德,內斂穩重,遠是朕幾個兒子之中最為有出息的一個!可是如今你再看看?”
“你去聽聽如今你的名勝墮成什麼樣子了!”
又是一盞茶杯砸到了青年身上,沿著他精緻昂貴的衣衫滾落在地。
方才的茶杯砸到了他的頭,青年的額角便破了一處,鮮紅的血跡沿著額角滴在了衣衫上。青年仿若未曾感覺到什麼異樣,脊背挺直,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彷彿仍舊是那個溫和謙遜的九王爺。
宋岸垂著眼睛,唇畔帶著一貫溫和的笑意,視線卻落在了自己被茶水打溼的衣裳上。
天子立在書桌之後,抄起桌上的奏摺便再度朝著宋岸砸了過去,氣惱道:“你看看!你再看看如今這些摺子都是如何參你的!看看他們都是如何議論你的!都是如何請朕處置你同你護著的那個妖女的!”
“父皇。”宋岸開口,拱手拜了拜,“淳兒不是妖女。”
語氣不急不躁,像是平日裡回答天子的提問一般輕鬆平常。
卻叫天子的臉色愈發難看,恨恨的抓起桌上的硯臺又朝著宋岸砸了過去,冷聲道:“你怕是瘋了!那女子私會他人,不顧廉恥做出那些事情!她如此不守規矩,敗壞清譽!你分明親眼所見卻還如此護著她!她不是妖女是什麼!”
宋岸喜歡月白色長衫,繡著節節竹葉,清雅而不失精緻。
如今他精緻的衣裳上先是被茶水打溼,又混上了漆黑的墨汁。
奏摺在他身周圍滾落了一地,硯臺在腳邊咕嚕嚕的滾了幾圈才堪堪停下。宋岸依舊脊背挺直,雙手握拳置於半空,語氣仍舊溫和,卻有幾分服軟之意:“父皇,我是真心喜愛淳兒的。淳兒年幼,亦心無城府,不知曉宮內這些明爭暗鬥,遭人算計才有今日這一遭,是兒臣無能,護不住淳兒,讓父皇您也誤會於她。”
“當年,母后身為庶女,您也執意想要娶母后為太子妃,是因為父皇您真心喜愛母后,便想把最好的都給母后。”他的唇畔掛著一抹和煦的笑容,坦然大方,“兒臣亦然,淳兒她端莊得體,蕙質蘭心——“
宋岸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見天子看向他,眼底烏沉沉的,狠厲一片。
青年便止住了話語,卻仍舊抬著頭同天子對視。
桌上已經沒什麼可扔的物品了。
天子負手立在書桌之後,冷淡的凝視著宋岸,眼底醞釀著滔天巨浪,反倒是輕輕笑了一聲:“哦?你倒是甚知朕的心意了?你母后雖是庶女,但她知書達理,秀外慧中,從不曾與人做出如此敗壞門風之事,她身為皇后幾十年,對待後宮嬪妃從不偏私,對待你們幾個兄弟姐妹也無甚偏心之舉,可謂是一視同仁。“
“可如今,你卻將她同那個不知羞恥的女子比作一處。”
天子怒極反笑:“你可真是朕生朕養的好兒子!”
“出去!跪在書房門口!跪到晚上再回府!好好想想你到底是不是瘋了!”
天子轉過頭不再看他,疲憊道:“若是你非要護著那個女子。”
“朕瞧著,你這個王爺便也莫要當了。”
仔細將天子臉上的表情一寸寸的收入眼中,宋岸挺直脊背,朝著天子伏下身子重重的磕了一個頭,溫聲道:“是,兒臣領命。”言罷,青年緩緩起身退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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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朝宴出了這樣大的醜事,到底是沒辦法再繼續辦下去。
“晚晚,在這裡稍微等一會兒,等事情結束了,我們便回去了。”
謝將軍夫妻倆還要同皇上說些事情,是以沒辦法如同旁人一般先行退開。回朝宴又出了這樣的事情,她們也不放心讓謝晚棠一個人回去,想了半晌,最後還是將謝晚棠帶到了人較多的御花園門口,恰對著書房小徑。
謝晚棠“嗯”了一聲,看向了不遠處的林淳兒。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還是當著文武百官以及周來使的面,這已經不單單是天子震怒那樣簡單。那個侍衛被拖下去當場處決,林淳兒幾乎被嚇暈了過去,又因為宋岸執意護著,眾人一時之間倒是不太敢動這位姑娘。
如今她便披著宋岸的衣衫,孤零零的坐在一側的石頭上。
“到底是狐狸精,竟然把九哥蠱惑成了這幅樣子!”長寧公主瞪了一眼那孤零零的身影,轉過頭便同身側的人交談,“出了這樣的醜事,父皇本該將她處死的才是!九哥到底是吃了什麼迷【魂】藥,教她迷成這個樣子!”
不知何時換了一身衣衫的李自香站在暗處,看了一眼林淳兒,便淡定的收回了視線,同長寧公主並肩。
她只是靜靜地聽著公主抱怨,並沒有搭腔:“公主,那侍衛已經死了,那他的家人……?”
侍衛是由長寧公主找來的,用那侍衛的家人威脅了他,讓他聽吩咐假裝成江暮行同林淳兒苟合,在被抓到之時要做出一副同林淳兒是舊時【情】人的模樣,再為了保全林淳兒而自殺……這樣長寧公主才會放過他的家人。
聞言,長寧公主蹙了蹙眉頭,不耐煩道:“一同殺了,斬草除根。”
藏在假山堆後的青年微微直起了身子,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走過去的長寧公主一行人,挑了挑眉頭,似乎是有些驚訝:“我還以為公主都應該是貌美如花,心地善良的,怎麼……這個看著還挺狠毒的。”
探出一個腦袋看了看長寧公主的背影,端寧又藏了回去,懶洋洋的嗤笑一聲:“她也配跟我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