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晚棠是在圍獵結束後的第五日才堪堪醒了過來。
彼時尚是午時,她尚未睜開眼睛,便聽見了一道細碎而難過的哭泣聲,就在她的耳畔響了起來,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仍舊不妨礙這聲音在寂靜的房間內很是清晰。
“夫人,您先吃點東西吧……”丫鬟的勸慰聲近在耳畔。
那哭泣的婦人大約是搖了搖頭,伸手掖了掖她的被子:“晚娘到今日還不曾醒轉,我心下實在擔憂,吃不下,你先下去吧,莫要吵著了晚娘。”
謝晚棠感覺整個人混混沌沌的,身子跟散了架一樣。
遙想當年她跑個八百好像都沒有那麼累,且伴隨著痛楚。
謝晚棠緩緩睜開眼睛,勉強轉過頭去看那床榻前的婦人,便迎上了一雙帶著欣喜且激動的眼眸,歡喜的端詳著她的模樣:“晚娘?晚娘你醒了……你可終於醒了。”
婦人幾乎歡喜的落下淚來,伸手摸了摸謝晚棠的臉頰,心疼不已。
“你瞧瞧,就那麼幾日的功夫,你怎麼就清瘦成了這副模樣?可有哪裡不舒服?餓不餓?你都昏迷好幾日了,可急壞我們了。”
面對婦人的一連串關切詢問,謝晚棠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泛紅。
她的父母早年便離婚了,兩個人都不願意帶著她這個拖油瓶,將年幼的她送給了奶奶,此後祖孫倆一直相依為命。待奶奶年邁去世後,她便靠著父母每月打過來的生活費獨自生活,直至成年之後都未曾再感受過什麼來自於家人的關懷。
如今面前的婦人真實落淚,還在絮絮叨叨:“晚娘,你是不是吃了很多的苦?”
她雖然絮叨,然而真真切切都滿是對她的關懷。
婦人見謝晚棠眼眶泛紅,頓時又心疼起來了:“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裡疼了?你自小是個要強的孩子,必然是十分難受了,我的晚娘啊,那些個殺千刀的,怎麼就欺負你了呢!”
謝晚棠聽得難過,被她攬在懷中只是撲簌撲簌的掉眼淚。
“晚娘,你哪裡疼?你告訴我好不好?”婦人攬著她,又急又氣。
謝晚棠只是哭,卻不說話。
婦人見她哭的難過,連忙伸手拿手帕去給她擦眼淚,放柔聲音安撫道:“沒事的,晚娘莫要害怕,如今我們都回來了,沒有人能夠再欺負你,你莫要害怕,也莫要哭了,你才醒過來,正虛弱著呢,若是又把身子哭壞了可怎麼辦。”
待謝晚棠緩緩平靜下來,又掉眼淚變成抽泣,婦人才瞧著她半晌。
方才只聽她哭,可是卻沒有聽見她說過一句話,婦人心中擔憂,不由得詢問:“好孩子,晚娘,你還認得我是誰麼?你說一句話教我聽聽可好?”她慈愛的瞧著她,“將你丟在府中,你是不是怨恨我們?你是不是很是難過?”
謝晚棠已經知曉面前人是誰了。
之前便說過了,謝大將軍夫妻二人已經在回京的路上,如今她昏在床榻,守在她床邊不眠不休,如此擔憂的人自然是傳說中那位非常寵愛她的謝夫人了。
如此真切的感受到謝夫人的關懷,謝晚棠的語氣也十分感動。
她哽咽且歡喜的喚著眼前的婦人:“娘……”
教婦人面色一僵。
她的眼底浮現出幾分不可置信,有些慌張的詢問她:“晚、晚娘,你叫我什麼?”
謝晚棠愣了愣,語氣也帶上了幾分疑惑且不確定:“……娘?”
嘭——
這回不是婦人抽著冷氣往後退開,是端著一盆水進門,恰好聽見了謝晚棠喚婦人的稱呼的疏影將手中端著的水盆嚇得脫手摔落在地面的聲音。
疏影的裙襬被誰打溼了,可她卻顧不上這些,只是著急且緊張的奔了過來,跪在床邊緊緊地盯著謝晚棠:“……王妃,這位不是、不是將軍夫人呀,不是您的孃親……”
謝晚棠待在原地。
感覺自己尷尬的彷彿地上有個洞她現在馬上就能鑽進去一樣。
“晚娘,你真的不認得我了麼?”婦人的嗓音這下便有幾分顫抖了,緊緊握著她的手也開始有幾分輕微的抖動,“你這是怎麼了?你……你還記得自己是誰麼?”
謝晚棠當然知道自己是誰,可她現在有點說不出話了。
剛剛她天真地以為自己認對了人,可是現在她很明顯的認錯了人。
這位婦人瞧著跟她很是感情好的模樣,如果她還是謝晚棠,那必然不可能認不出這位婦人,若是說忘記了對方,到底多傷人心,可她真的不知道對方是誰。
謝晚棠尚在猶豫之中,但是在婦人跟疏影眼中卻全然是一副迷茫且不知所措的模樣。
心中的懷疑落實,疏影往後虛弱的跪坐下去,眼中泛出了淚珠,幾乎是喃喃道:“怎麼會這樣……王爺本就因為傷到了後腦而失憶了,如今怎麼、怎麼連同王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