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棟別墅。
一樓狹小書房裡。
姜迅蘸墨揮毫，在兩張鋪好的白色宣紙上，分別寫上一個“贏”字。
寫完了字，他放下手中毛筆，坐到座位上，淡淡地說道：“昨晚上，我又跟暮雨提了一嘴出國留學的事，她還是不肯答應。”
“大哥，其實我一直很奇怪，您為什麼那麼想把暮雨送到國外去呢？”鄒虎臣好奇道：“她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有我們保護著，豈不是更安全？”
“以前我也這麼想，但自她十八歲生日那天開始，我覺得我們都做錯了。”姜迅嘆一口氣道：“把她保護的太好，未見得就是一件好事。”
“您的意思是說，得讓暮雨受些挫折？”鄒虎臣問道。
姜迅緩緩搖頭道：“有些挫折，即便我們不想讓她經歷，她也必須要承受……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我被清算，暮雨知道我們早些年做的那些事，會是什麼感受，又能否接受？”
鄒虎臣聞言臉色一變，忙說道：“大哥，我們這些年已經很低調了，應該不至於……”
“僥倖心理永遠都不要有，出來混的，也早晚都是要還的。”姜迅與其平淡道：“甚至把暮雨送出國，能不能親眼見到她歸國，我都不敢確定。”
鄒虎臣的臉色不禁愈發陰沉，他沉默半晌，還是忍不住問道：“大哥，您是不是預感到了什麼？”
姜迅沒有回答，而是指著面前的兩張宣紙道：“這兩張紙上，寫的都是贏字，區別在於，左手邊這張是一筆寫成，所以看起來一塌糊塗，勉強能辨認出來就算不錯；而右手邊這張，我是一筆一劃寫出來的，所以它看起來美觀漂亮。”
鄒虎臣眉頭慢慢擠在一起，這麼多年下來，他早已經習慣了姜迅打啞謎一般的說話方式。
不過，這一次，姜迅沒有再讓他猜。
而是給出解釋道：“你我兄弟，就像是我左手邊紙上寫的字，雖然比起絕大多數人，我們好像贏了，可還是一塌糊塗……落在紙上的墨，沒辦法讓它消失，我們做過的事，也終究抹不去，哪天被翻出來，就是死路一條。”
“大哥……”鄒虎臣聲音有些沙啞，感覺有好多話想說，但話到嘴邊，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一個字都說不出去。
姜迅笑了笑，說道：“人各有志，不可強求，暮雨既然不願意出國，那我們就替她鋪別的路，這樣哪天咱們兄弟閉上眼，在那邊也不用替她擔心。”
“大哥……謝謝了！”鄒虎臣深鞠一躬，久久不曾直起腰。
姜迅輕飄飄地說道：“就像你說的那樣，暮雨不是我生的，但她是我養的，替她做任何事，都是我應該做的，你不用這樣。”
鄒虎臣緩慢直起腰，深吸一口氣道：“大哥，您說的替暮雨鋪別的路，您有想法了嗎？”
“差不多吧。”姜迅模稜兩可地回了一句，旋即說道：“你去把昨晚上寧長餘來找我的事，假裝不經意透露給暮雨。”
鄒虎臣一怔，旋即隱隱猜出，姜迅所說的給女兒鋪路，指的是什麼。
他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書房。
姜迅看著擺在桌面上的兩張宣紙，眼神慢慢變得悠遠起來。
良久，他喃喃自語道：“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開啊。”
說完，將兩張紙揉成一個紙團，丟進桌邊的廢紙簍裡。
……
正午十點的陽光，差不多是一天最完美的時候。
不如正午那般令人感覺難受，卻比早上更加讓人感覺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