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州的人氣,是靠著一個個作坊、養殖場凝聚起來的,作坊、養殖場完了,人心也就散了,當年那個破破爛爛的西陽城,你們還記得它的模樣麼?”
李慧和同伴點點頭,他們從小在西陽長大,當然記得當年西陽城的破爛模樣,和今日的西陽城比起來,那就是天壤之別,沒人想回到過去。
“所以寡人要為黃州作坊開闢新的市場,那麼這個市場在哪裡?在這煙瘴之地的嶺表!”
“說到嶺表,別人聞之色變、望而卻步,最多想到來番禹收購海外奇珍異寶運回中原倒賣,但其實這是他們眼光狹窄,因為除此之外,還有許多買賣可以賺大錢,所以只要搶佔了這個市場,黃州的商賈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光靠賣布賣染料遠遠不夠,你們還想到了什麼,都說來聽聽。”
見著宇文溫肯定了自己的看法,李慧十分激動,和同伴一起暢所欲言,之前只是他們私下構思的一個大膽想法,如今全盤托出。
嶺表總被人說成是化外之地,但實際上這一片廣袤的土地上生活著的俚僚人,並不都是茹毛飲血的野人,他們同樣要穿衣吃飯,而讓李慧等人意外的是,嶺表的葛、麻產量之高出乎他們意料。
甚至連交州也有很多地方種植葛、麻,也正是有了如此多的原料,嶺表交廣的紡織業才十分發達。
而隨著水力紡織的普及,身處山南、淮南交界處的黃州,各布坊面臨的競爭越來越大,這就意味著收購葛、麻的成本會越來越高,因為別的地方也會大量收購,造成葛、麻供不應求。
所以黃州布坊的眼光要放遠一些,嶺表不但成為銷售黃州布的市場,也要成為黃州布所需葛、麻的來源地,那該怎麼做呢?
“大王已經收攏了馮冼氏、陳氏、寧氏這嶺表三豪族的人心,想來有他們的幫忙,我們黃州商賈便能夠捷足先登。”
“草民覺得,可以將黃州布大規模向嶺表傾銷,只要不虧本甚至虧小本都行,先用彩布擠垮本地彩布,然後搭售素布,把廣州及其周邊的小手工布坊全部擠垮!”
“到時候,我們以合理價格大規模收購嶺表出產的葛、麻,運回黃州紡織成布,即便因為路途遙遠導致成本大幅上漲,但只要葛、麻充足,我們一樣可以控制成本。”
“在嶺表各地收購葛、麻的商隊,可以同時收購石蜜等嶺表特產,順帶著銷售黃州的貨物,這樣一來,可以抵消一部分因為運輸葛、麻產生的高額運費,這樣也能降低成本。”
“而一個往來大庾嶺南北並且深入嶺表的龐大商路,就掌握在黃州商賈的手中,靠著這條商路,別的作坊、商賈也能發財。”
“這只是僅對陸路而言,若是能夠和馮冼氏合作,藉助他們的船隊,開闢往返於黃州西陽、江州湓口、江南建康、揚州廣陵、豐州候安、廣州番禹的海路航線,運輸成本會大降。”
“草民等幾人粗略算過成本,覺得即便是陸路運輸,這種做法也十分可行,只要掌握了嶺表葛、麻的貨源,就能在將來的紡織競爭中立於不敗之地。”
“如果可以的話,素布壓價來個薄利多銷,彩布維持價格不變,有嶺表充足的葛、麻原料做後盾,黃州布坊的紡織成本可以平穩控制,只要堅持數年低價傾銷,周邊地區的布坊沒多少個能撐上幾年!”
說到這裡,幾個年輕人興奮得面色發紅,這種念頭他們還沒跟自家阿耶說起,此時一股腦交代出來,就是想知道能不能獲得西陽王的青睞。
他們都是家中庶子,家業最豐厚的那一部分是沒指望繼承了,而家族資源有限,不可能支援他們入仕或者從軍建功立業,所以一切只能靠自己。
可總是跟在阿耶身後唯唯諾諾,何時又能出頭?
“啪啪啪啪”宇文溫拍起手來,饒有趣味的看著面前這幾個年輕人,對方的眼光之遠,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這還不夠。
“說得不錯,但你們的眼光,僅此而已麼?!”
聽得宇文溫這麼一問,李慧等人先是一愣,然後亢奮起來:
“大王!草民以為,葛布、麻布再好,也比不過吉貝布,所以黃州布坊應該派人來嶺表,到交廣甚至崖州等地學習吉貝的紡織術。”
“中原未見吉貝廣泛種植,遑論吉貝布的紡織,而吉貝在嶺表交廣地區已尋常可見,若能以此為原料,水力紡織吉貝布成功,再琢磨出吉貝布的印染工藝,如此一來,沒有哪裡的布坊,能和黃州布坊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