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儒家思想強調“重義輕利”,這種價值觀讓義和利對立起來,認為義高於利,認為獲取財富必須遵守倫理道德,甚至主張義可以取代利。
自西漢“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重義輕利的價值觀就愈發深入人心。
無數人捨生取義的事蹟被傳為美談,而在義面前,正人君子恥於談利,所謂“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人們的權利觀念極為淡薄。
那麼,律法自然而然就排斥個人對私人利益和個人權利的主張。
其二,“古代”有“禮”,禮和法結合成為禮法。
禮法規定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禮所包含的宗法,又規定了貴賤上下、長幼有序等等,禮法存在於各個階層,社會是宗法社會。
上至朝廷,下至村落,禮法(宗法)約束著民事行為。
族人之間有利益糾紛,自然有宗法來調解;族人和外人有利益糾紛,自然有宗族出頭;宗族和宗族之間有利益糾紛,要麼是官府“春秋決獄”,要麼就是宗族械鬥。
所以,在宗法社會,官府對於發生在民間的婚姻、財產、土地、財物糾紛,可以透過鄉里鄉親、宗族的干預予以平息,這讓地方官省了許多事,避免了許多訴訟。
於是,官府強化宗法族規,讓宗族來處理這種糾紛,個人權益很難獲得律法保護,民法的生存空間很小。
宇文溫自己琢磨出一個結論:在“古代”,禮就承擔著民法的職能。
其三,封建時代講究“家國一體”,君權、父權、夫權充斥各個階層,強調家族、宗族,所以社會的主體是宗族以及家族、家庭(戶)。
至於個人,屬於“家(戶)”這個倫理實體,對於律法而言,個人是被忽視的。
歷朝歷代,統治者的立法重點主要在於維護統治上,統治者更習慣於運用刑法或行政法手段調整各種社會關係,以刑事責任代替民事責任,對於私人之間的權利關係一直忽視。
千年以來的傳統,深入人心的觀念,根深蒂固的“禮法”,使得當前社會根本就沒有《民律》生存的土壤。
即便宇文溫再狂妄,也不可能挑戰整個封建社會秩序,強行制定什麼《民律》,可以說這是必然會失敗的行為。
他之前推動《商律》立法,好歹有甜頭使得新興利益集團衷心擁護,不需要動員就會主動站出來“吶喊助威”,若宇文溫在《民律》問題上硬來,只會大失人心,在政治上眾叛親離。
但是,這不妨礙宇文溫“搞事”,把在《商律》擬定過程中已經“預熱”的官場搞得雞飛狗跳。
他要繼續保持諫議院的“熱度”,同時在堅如磐石的封建律法堡壘上挖出一道縫隙來。
蒸汽機、火輪船、火車的相繼出現,必然導致生產力快速發展,引發經濟變革、社會變革,千百年來被土地、宗族束縛的人們,已經有了新的選擇。
他們不需要依附於土地(地主)、宗族,也可以在新興的商埠以及越來越多的大都會務工謀生,甚至在這些地方成家、落戶,融入新的生活方式。
歷經二十年的發展,另類的“城鄉二元制”社會已經慢慢成形,在新興的商埠以及大都會,人們的生活狀態已經和傳統生活大為不同。
那麼,這些已經在經濟上擺脫土地、宗族的人們,應該獲得法律的保護,避免再被宗法束縛,又被人用宗法“拉回去”,繼續受制於土地和宗族。
宇文溫認為,戶數逾百萬戶的脫產(脫離農業生產)務工人群,在教育、婚嫁、財產分配等領域,應該擁有自己的“自主權”,其權益必須獲得法律的保護。
所以,宇文溫的入手點就在這一個特殊人群,在已有的諸如《流動人口管理條例》等行政管理辦法上做文章。
不需要挑戰整個封建社會的倫理道德、社會秩序,只是就事論事、特事特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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