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勝遇襲次日,有人到秋官府報案,自陳是拉泔水為生,前一日上午駕駛泔水車時被人打昏,醒來後已是傍晚,而那泔水車卻不見了,後來在某處巷子找到,泔水桶少了幾個。
這年頭沒有人會搶泔水桶,報案之人又是幹這行幹了許多年,不存在搶地盤被人教訓的問題,而按其每日行進的路線,當時應該正好經過席府附近。
得知這一訊息,辦案人員又詢問了席府護衛,經過一番調查,得知席勝遇刺時護衛們曾在府邸西端攔下一輛泔水車,據此推斷那車上兩人極有可能是刺客同黨。
“丞相,此二人必定是意圖接應席馬五的刺客同黨,只是席馬五無法往西突破便往東跑了,那兩人則趁著場面混亂悄悄離開。”
“查到這兩個人的動向了麼?”
“還在追查中,不過以此可以判斷,西陽郡公與此案無關。”大司寇答道,他至始至終都在強調一個事情,那就是“西陽郡公與此案無關”。
這才是本案重中之重的地方,只有確定了宇文溫與此案無關,那丞相才能如釋重負,因為這就避免了事態惡化,如果真是宇文溫做的,那麼該如何處置也好讓丞相提前做好準備。
“西陽郡公及其隨行人員都在使邸,那就不可能派人出來接應,當然這也可能是席馬五找的幫手,均已被人提前收買,不過沒有可靠證據表明西陽郡公與此事有關。”崔達拏補充道,算是給這個結論增加砝碼。
“丞相,下官亦是如此認為。”小司寇林彥附議,尉遲順也表示贊同,他覺得肯定有人要渾水摸魚,坐收漁人之利。
席府發現的那幾張火燒過的紙張殘片,模模糊糊的將買兇殺人的真兇指向宇文溫,可如今看來就是栽贓陷害,就如同使邸裡發現的那些東西,明擺著要誤導官府將宇文溫“正法”。
席勝遇刺,受益者按常理來說是宇文溫,可宇文溫要是倒黴了,山南的宇文亮就要坐不住了,到時朝廷和山南關係驟變,得益的又會是誰,這是很清楚的事情。
“也就是說,極有可能是隋國細作刺殺席勝,然後嫁禍宇文溫,以期朝廷和山南決裂,然後楊逆就可以乘機漁利...”尉遲迥沉吟著。
他之所以命令嚴查席勝遇刺一事,就是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既要給席毗羅父子一個交代,又要給宇文亮父子一個交代。
如果不是宇文溫乾的,那就得用事實說清楚,免得讓席毗羅以為他偏心袒護;如果是宇文溫乾的,那就先關起來,免得被席毗羅一刀砍了,至於最後怎麼處置,那就有的頭痛了。
現在看來,事情還沒到最壞的一步,那麼尉遲迥可以鬆一口氣,此次席勝要去使邸拜訪宇文溫,他已提前得到訊息,為了這兩個小兔崽子的破事,尉遲迥特地安排秋官府派人到現場以防不徹。
結果席勝還是遇刺身負重傷,人是保住了但也廢了,不過既然宇文溫沒有涉案,那案件的性質就完全不一樣,至於席馬五是不是受隋國細作收買,那得抓到其本人才能弄清楚。
當然要是捉到了他本人,供出幕後主使是宇文溫,也不能妄下定論,事關重大,必須人證物證都有,免得對方亂咬人。
這個時代僕人弒主的事情不是沒有,原因也有很多,不過大多是郎主苛責太過,僕人受罰懷恨在心,伺機行兇殺人洩憤再正常不過。
四十年多前,東魏的齊王高澄(後被追封為文襄帝),就是被其廚子刺殺身亡,按著誰受益誰就是兇手的推論,其弟高洋就有最大嫌疑。
可是事後得知完全是那廚子對高澄心懷怨恨所為,此人原為南朝將領,戰敗被俘後淪為高澄的廚子,幾次提出花錢贖身都被拒絕,當日又和高澄發生口角,自知情況不妙便鋌而走險。
席勝的品行,尉遲迥有所耳聞,畢竟是其得力干將席毗羅的兒子,也見過幾次面,以席二郎的暴脾氣,僕人對其有怨氣也不奇怪。
辦案人員詢問得知席勝對席馬五還算不錯,可這事情很難說,畢竟人心隔肚皮,一個人看上去對你笑眯眯,指不定心中有何怨念。
見得大司寇把案情分析的差不多,相關人證物證也收集得不少,尉遲迥便命其將案情上報天子,因為天子已知此事,很關心案件進展情況。
“案情另外寫一份,由崔長史派人送到徐州,給席總管看看。”
“席府那邊多加關照,需要什麼藥品均由朝廷承擔。”
“對西陽郡公的詢問到此為止,不得無故打擾!”
又說了片刻,眾人告退,尉遲順留了下來,尉遲迥走到房外來到院子裡,捻了捻鬍鬚轉身問道:“你那女婿啊...你怎麼看?”
“孩兒看不透。”尉遲順回答得很乾脆。
“真的麼?”
“很難說,方才孩兒所說,西陽郡公自己給自己抹黑,這種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你那女婿,可是敢在大殿上當面撩撥楊堅的。”尉遲迥說道,“知道那年他在長安又弄出什麼事了麼?”
“莫非是被人告發意圖行刺楊逆之事?”
“是啊,是宇文述的二郎首告的,本來要被砍頭的是他,搞到後來反倒是那個宇文二郎丟了性命。”
“父親的意思?”
“你那個女婿...唉,反正也沒有證據,使邸裡的那些玩意,就當不是他放的吧。”尉遲迥哼了一聲,“你自己小心點,莫要被他當刀使了。”
“父親,西陽郡公怕是對上次的事情耿耿於懷,要藉機為難秋官府吧。”尉遲順有些無奈,別人也許不敢,可他知道女婿真就敢做出賊喊捉賊的事情。
“從明日起,派一隊人去盯著你女婿,莫要再鬧出什麼事了!就算不為為父著想,也得為小三娘著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