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鶯沒有自己的名字,因為名字於她們而言就像貞操一般毫無意義。
戰亂頻仍的國土裡,男人活命尚且艱難,更何況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
所以她們便只能出賣自己的身體,輾轉在一個又一個腐爛骯髒的肉體之下,換取卑微苟活的機會。
人命如草芥,卑微卻頑強。
即便身處地獄,只有那一點點看不見的光,她們也會頑強的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生長。
將溫靜華撿回來的兩名流鶯一個被稱作阿七,另一名是流鶯們的大姐,被客人們稱作阿紅。
阿紅外冷內熱。
那日雖冷心冷情的表示不用在意溫靜華的死活,但是撿回她來的日子裡,阿紅日日都會省下一些吃食。
儘管那在溫靜華看來是難以下嚥的糟糠。
這屬實有些悲哀。
溫靜華並不是嫌棄阿紅的心意,只是眼前的吃食,即便是在她行軍作戰最困難的時日裡,也是任何人都不願意下嚥的狗彘之食。
缺了一個角的陶碗裡,樹皮混合著篩糠煮成一碗漿糊,裡面還飄著幾片令人聞之慾吐的豬大腸。
豬大腸還是阿紅覺得溫靜華需要滋補,特意留給她的。
要知道在最低賤的流鶯團裡,即便是豬大腸,也是最罕見的肉腥。
溫靜華盯著眼前灰色與腥氣混合的糊糊,啞著嗓子搖搖頭。
“你吃啊!”阿七急了,“吃下去才能好得快!這是阿紅特意留給你的!”
溫靜華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搖搖頭。
她想說:我不餓。
她是真的不餓。
自打醒來就彷彿成了沒有知覺的人偶,溫靜華是真的不餓。
阿七還當她是捨不得,將貼茬的碗又往她面前送送,“放心吧,你吃你的,我們都吃過了!”
望著阿七一臉安撫的笑意,溫靜華心裡一陣酸澀。
阿七不好看。
常年的朝不保夕早就摧殘盡了少女華兒一樣的容顏。
阿七面板乾澀,頭髮枯黃,身上的衣服也髒的辨不出原本的顏色。
可即便是活的這樣艱難的一個人,也還是在努力掙扎著,為更弱小的人儘量撐起一寸生存的空間。
“骨碌碌——”
阿七的肚子叫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
溫靜華堅定的將碗退給她。
阿七盯著碗裡的湯,嚥了嚥唾沫。
她笑著抬起頭,“我真的不餓,你趕緊喝,喝飽了才能好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