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水貴一臉激動,又有些倉惶的樣子,似乎有什麼話要說,慌里慌張的把姜儀拉到後院。
隨身的柳兒跟進來點了盞燈便出去了。
見這裡沒人,步水貴才開口問;“老二家的,你這麼早叫這麼多人起來幹嘛?”
姜儀愣了一下;“讓他們去採購食材啊,今天不辦酒席嗎?”
步水貴沒有回答。
而步母往屋裡看了看,問;“阿儒還沒起床嗎?”
“他昨天連夜趕回來的,此時還沒睡夠,我怕吵醒他,特意把人叫去巷子口的,怎麼了公公?”拿了兩張凳子過來給兩人坐下,又倒了兩杯茶端給他們,卻見兩人這般神色,姜儀不禁問道。
步水貴猶豫片刻,終於吐口道;“老二是真的考上了秀才了?”
聽到這話,姜儀反而笑了;“你老人家的兒子,你總該比我瞭解吧,你覺得他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嗎?”
步水貴嘆了口氣,道;“你這樣說也是,我也不是懷疑老二的品性,但這事真的太大了,你可知道我們步家在這裡也有七八世代了,從來沒出過秀才,如果是假的,到時整個村甚至鄰村的都會看我們笑話的。”
步母接過話,認真的說;“是啊,秀才有多難中我們知道。你看沈家的沈千老爺,讀了最少三十年的書,至今都還是童生,現在甚至都不願去考秀才了。”
頓了頓又說;“其實步儒能考個童生,我們已經很高興了,能不能再上一步都無所謂,就是千萬別鬧笑話啊。”
不愧是兩夫妻,一唱一和的,步水貴帶著懷疑的口氣說;“老二才十七歲,之前讀過三年蒙學,最近兩年才開始讀四書五經,就能考上秀才了?”
步母又真摯的道;“我兒能有今天,都是你的功勞,作為父母,這兩年我是真的沒出什麼力,不管他中不中秀才,你都是我們步家的好兒媳啊。”
這話意思有些誅心,說得好像自己的兒子和兒媳會合起來騙她一樣。
但她也知道這些話就算再親的人也不能白說,不然是真的顯得不會做人。
而且,她這話就算誅心,也是沒有惡意的誅心,大概意思就是;我希望你們不要拿這事開玩笑,我老婆子有點承受不起。
這隻能說是一個村裡愚婦的想法,卻不能說她壞。
無人知道,屋內某個房間,席子的一雙眼睛牟然睜開,怔怔的發著呆。
姜儀正色道;“我相信他,他出來不會、也不願意騙人。而且,他最近兩年來,讀書有多認真我很清楚,早上一起來就捧著書朗誦,上午習字,中午吃飯也要看著書,下午練習寫文章,晚上還挑燈夜讀,每日這樣從早及晚,沒人督促他,他很自覺的堅持,無論寒暑,颳風下雪都不曾停止,經常我睡醒一覺了,他還在看書。”
步水貴和步母都沒說話。
“他才十六七歲,真是輕狂少年愛玩的年齡,他卻從來不去玩,逢年過節回到村裡,夥伴叫他去打牌九賭黃豆,他不去。叫他去喝酒閒談,他不去。他真的不想去嗎?他想,但是就不去,為什麼?就是想有一天能得到這個身份,這個身份對他來說是神聖的,以他的天賦,就算這次不中,也是遲早都能中的,所以他沒必要騙人。”
“今天,他只是過於開心,奔走二百里提前一天回來把好訊息帶回來,我們真的不能、不應該懷疑他。”
步水貴和步母低下頭。
而房間那雙眼睛,此刻卻悄悄暗湧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