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拒絕。誰會傻到拒絕讓孩子做您的關門弟子?您要帶城城,不一定非要在京市啊。相信您最近也有所察覺,京市的氛圍已經變了,不再適合養老。我和我愛人已經說服周教授他們跟我們去湛江住。您跟我們回去,也有人陪您。”
蘇漪看費老沒有直言否決她的提議,而是在思考,繼續丟誘餌:“不知道您愛不愛下棋?我公公是棋痴,他能每天和您手談。我還有個朋友,在書畫方面頗有見地,自己也喜歡收藏一些老東西。”
“我看過他的收藏,雖比不上您書房擺的這些值錢,可也有好些您沒有的珍品。我在鄉下還有座磚瓦房,一畝多自留地。您還可以隨時去農村小住,釣魚,採風,遍覽田園風光。自己種菜種花,享受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閒適……”
費老的手指輕釦書桌,“你沒騙我?”真有這種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也可以去瞧瞧。
“當然!”蘇漪賭咒發誓:“要是我有半句虛言,叫我吃飯噎死!”
費老見慣了陽春白雪,和他來往的,都是文雅的鴻儒,鮮少有蘇漪這種言辭粗鄙的白丁。她那句“吃飯噎死”,沒噎到自己,差點把費老噎到。
費老覺得:他和這個小蘇同志,真的沒有共同語言。怎麼一起住?
本來有幾分意動的他,道:“其實我在京市住慣了,這裡什麼都方便,我的親朋好友大多都在這兒。湛江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他的小孫子哪怕資質不如城城,多磨磨,總也能成才。哪怕成就不會很大,也尚能接受。
“費老,我覺得如您這般的藝術大師,不能因循守舊,困於一地。得多出去走走看看,這樣才能迸發創作靈感。”
“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也沒有一直待京市,還是經常去外地的……”
蘇漪說得口乾舌燥,喝口茶,繼續動搖他:“那您去過湛江市嗎?沒吧。我們那兒真的特別好,特別宜居。誰去誰知道!而且,我這人雖沒什麼藝術細胞,可做菜很有一手。”
“您跟我去湛江,我保證每天讓您吃好喝好。我在那邊有個養殖場,能讓您天天吃肉,還有酒……”
養殖場和飯店的股子郝處長沒有全接收,給她留了兩成。因為飯店和養殖場都需要她看管。
郝處長和市委的領導很信任她,不放心把飯店和養殖場交給別人管。她願意無償把股子轉給國家,國家也不能寒了她的心。
費老大手一拍:“你不必說了。馬上就要吃午飯,我廚房裡有食材,你先弄頓飯給我嚐嚐。”如果她真如自己自吹自擂那般善做菜,他就去湛江小住幾年。
等城城大一點,再把他拐回京市讀高中,念大學。
“行。我給您露一手。”蘇漪下廚之前,麻煩周教授去京市武裝部大會堂,接肖義過來吃飯。
費老這樣的大戶,多一個人,也吃不窮他。為避免費老反悔,還是讓肖義再勸勸他比較好。好歹讓費老知道他們的誠意。
蘇漪倒是多慮了。她不知道費老雖然氣質很仙風道骨,可卻是個地道的吃貨,非常挑嘴。還很愛飲酒。攻下費老的胃,就等於攻下他這個人。
蘇漪的手藝能征服湛江市那麼多人,自然也能拿下費老。
費老早年躲避戰亂時,曾在川省省城住過兩年。他雖然是北方人,也能吃辣。事實上,他很愛吃辣。
可惜京市這邊的辣椒都不夠辣,令他頗為遺憾。
蘇漪這次自帶了豆瓣醬出門。她的豆瓣醬,用的是辣度中等的長紅椒和藤椒、五香粉配製的。這種辣度,川省人可能覺得不夠勁兒,可北方人吃,卻是剛剛好。不會出現辣到舌頭燒、喉嚨痛、肚子疼,鼻涕眼淚齊飈的尷尬場面。
等她藉助自制豆瓣醬調味,炒了魚香茄子和麻婆豆腐,煮了東坡肉,接著弄了條紅燒魚,還用放在嬰兒車裡的,從老家帶出來的曬乾的香菇和菌子,燒了鍋鮮滋滋的香菇菌湯。
蘇漪燒完魚,煮香菇菌湯時,一直站在廚房門口觀察她的費老就忍不住了,生平第一次沒形象地拿雙筷子,站在灶臺邊上試吃。
他先夾了塊紅燒魚,吃得眼睛半眯。就是這個味道,如果再辣點,就更好了。隨後又嚐了東坡肉、魚香茄子,那味道讓他回憶起年輕時候,表情柔和許多。入口的味道,叫他身上每個毛孔都舒張開。
費老是個爽快的裝逼星人,他抹抹嘴,站直身子,揹著手,語氣淡淡對做拍黃瓜的蘇漪說:“你這手藝,還行吧。老夫決定了,先隨你們去湛江小住一陣。如果那裡沒你說的那麼好,叫我不滿意,我隨時回京市。”
“我肯定讓您滿意,事事遂心。”蘇漪眉開眼笑:“絕不給您後悔的機會。不過,費老,您院子這麼大,也太空了,就您一個人住?”
“嗯。我喜歡清靜。早早分了家,讓孩子們出去單過了。我老伴去世後,這裡就我一個人住。”
蘇漪的廚藝征服了費老,他一邊夾菜吃,一邊和她閒話家常:“我家老大給我請了個燒飯和打掃衛生的阿姨,那阿姨手藝太差,做的飯簡直沒法入口。我就讓她每週二、週四、週六來打掃衛生,平時自己做飯。”
“您還會做飯?”蘇漪簡直沒法想象費老下廚的樣子。廚房怎麼看,都和他不搭。他這樣一身仙氣又愛裝、挑剔的人,能受得了廚房的煙火氣?
“你這是什麼眼神?老夫不止會做飯,廚藝還不錯。”就比你差一點點吧。
費老一口氣吃了七八塊魚,美得冒泡。他看一條魚還沒上桌,就被他吃了三分之一,開心之餘,又有些臉熱,自己怎麼就這麼饞嘴呢?太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