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泰和七年的春季還沒來臨,宋太后卻再也見不到了。
太后崩於未央宮中,御醫院上下回天乏術。
實際上從宋太后病重起,內府司早早預備下其身後事宜。
眼下人去了,自有內府司和禮部按照一應章程行事。
昭寧帝又下旨詔回遠在涼州的安王趙清,另去旨催促還在回京路上的惠王趙澈。
未央宮中徹底燈火通明。
因趙清不在,諸皇子公主中便以趙澄為首。
趙盈帶著趙婉和趙姝跪在下手位置上。
宗親中只有趙承衍是宋太后嫡親所出,不過淮陽郡主幼年時也在未央宮中待過幾年,是以也連夜被召進宮來,為太后守靈。
國喪照理說來只要七日,這是自穆宗朝起定下的規矩,然則昭寧帝也不知是不是因年輕時候做過的幾件荒唐事,如今宋太后撒手人寰,他反而生出更多孝悌心思。
一面下旨令行國喪三月,停宴樂歌舞,禁婚儀嫁娶之事,一面又大手一揮,把大名府下三縣兩鎮劃在了趙承衍封地之內。
趙承衍本為宗人令,昭寧帝又為他加封勳職,諸如此類事,卻都只叫趙盈心下冷笑不已。
人走茶涼,活著的時候不肯好好孝敬,從來忤逆親孃,昭寧帝無論如何談不上一個孝字。
現如今宋太后去了,他倒做這至孝姿態,也不過是給活著的人看罷了。
實在可笑。
為著昭寧帝下旨輟朝三日,他便也守在未央宮靈堂中,可等到夜深時,沒有人真的敢叫天子於此處熬守一整晚。
於是馮皇后勸,趙澄勸,連趙盈也敷衍著勸了幾句,他才肯起身出門,回了清寧殿去。
趙承衍還跪坐在殿中,趙姝幾次想往他那邊湊,都被趙盈給按住了。
如此一夜過去,第二天東方才泛起魚肚白,天色灰濛濛時,趙盈有些犯困打瞌睡,不大有什麼精神。
趙承衍也自殿中退了出去松泛筋骨。
趙姝趁著趙盈不留神,偷偷溜了出去。
未央宮東側花圃下,趙承衍駐足,一回頭,果然身後跟了個小尾巴。
趙姝同他是不大親近的。
以前是循規蹈矩不敢往他身邊湊著去撒嬌,這一年多以來是因為本就不親厚,見面次數又不多,即便是宮中有宴,宴上見了他,也說不上兩句話。
這會子見趙承衍駐足回身來看她,一向豁朗的姑娘反倒扭捏起來。
她昨夜哭過好幾場,這會兒眼睛還腫的核桃一樣。
趙承衍見了,悶聲吩咐跟著伺候的長亭:“你去找李寂,叫他告訴內府司,取些冰出來,給公主她們敷眼睛用。”
長亭誒的一聲應了,貓著腰匆匆退開。
趙姝心思微動,想他也沒有那樣嚇人的,這才踩著細碎的步子往前去:“皇叔。”
“你追著我出來,是想問趙濯好不好吧?”
他低頭看小姑娘。
以前確實是不大留心趙婉和趙姝姐妹倆。
為宋氏之故,他能騰出來的那些心思,也全都放在了趙盈身上。
如今瞧著小姑娘白白胖胖,嬰兒肥都還沒褪去,滿臉稚嫩,眼神清澈的模樣,倒想起八九歲時的趙盈。
但她跟趙盈,還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