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友善終於鼓起勇氣道:“蘭芽,我知道,當年老宅和你爹都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骨血相連,一脈相承,你身上流著老於家的血,你爹回來了,紅杏又改了嫁,你若不是收留他,他便成了無家之人了。”
蘭芽展開貝齒,竟呵呵的笑了,面色如蜜道:“此話是他讓你來說的?還是你自做主張來說的?以什麼身份?”
於友善木訥的臉終於現出了一絲慍色,答道:“憑是身上流著於家的血!!!憑你三番兩次給於家招來禍事!!!”
蘭芽冷笑道:“此言不差,我就是一個災星,就是一個賠錢貨,與我有了牽連,不是被蕭玉威脅當箭耙子,就是被劉清石當人肉盾牌,生命時時受到威脅,那你還來做什麼,小心再天降禍事,秧及一脈相承的於家!!!”
“你......不敬祖先!不孝長輩!!!你,你,孽障!!!”於友善氣得臉紅脖子粗了,若不是鷺兒兩眼放著兇光看著他,他真想上去打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一巴掌。
海氏帶著哭音道:“芽兒,莫生氣,小心動了胎氣,爹,你就少罵兩句吧,若是沒有芽兒,咱們哪能還有命在啊?”
於友善搖搖頭道:“我原本對你有些憐憫之心,想讓你回了於家,沒想到又幹出這未婚先孕的醜事來,就是丟盡了於家的臉面,你還是別回了!!!”於友善一甩袖子走了,走到院門口,膝蓋 一痛,一個踉蹌栽倒在了地上,啃了一地的雪和泥,本來就有些鬆動的門牙含著血沫就掉了下來,哼哧了半天,才爬起來,踉蹌著向家中走去。
燕十三將手裡的飛蝗石收起來,嘴裡哼著不知名的鄉間俚曲,心情說不出的舒暢。
於友善走後,海氏半天沉吟不語,一臉的憂思,當晚便收拾起了包袱。蘭芽這*,她那頭收,忙得二人滿頭大汗。
蘭芽氣道:“娘,你彆扭個什麼勁兒?到底想怎麼樣?”
海氏一臉悲悽道:“芽兒,娘知道你與你爹之間有嫌隙,你不要你爹,但我不能不認你爹,紅杏不要他,我再躲在你這裡,他就真的無家可歸了。女人這一生,從嫁人那天開始就定下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這就搬回老宅去,有窩棚住窩棚,沒窩棚住牛棚。”
蘭芽苦澀的搖著頭道:“娘,你何苦逼我?”
海氏憂憂的抹了把臉上的淚道:“芽兒,別再怨恨你爹了,你自盡前後判若兩人,思維慎密、早慧能幹,別說你爹,就是為娘,也曾經懷疑過,但不管怎麼樣,你都是為娘身上掉下來的肉,身上流著你爹的骨血,你爹就是有一百條不是,也總得有一條你認為是的地方,你就想著他的好,忘了他的不好好不好?就算是為了娘,為了你弟、你妹?咱一家團聚好不好?!”
蘭芽如墨的神色漸漸緩解,想及初到於家村上山時,於三光意無反故的衝在自己前面,用他不甚靈活壯碩的身子阻擋髭狗群;
想及張氏和何氏懷疑自己得了瘟疫想要扔到山上時,他拖著病軀阻攔,摔得頭破血流;
想及一貧如洗未分家時,於三光偷偷省下的半塊瘦肉,放在自己嘴裡的情形。
那時那日 ,他是充滿了慈愛的,如果沒有暴富後的得意忘形,沒有紅杏的從中作梗,也許,她,還是那個孝女,他,還是那個慈父。可惜,一切都回不到過去,將她逐出於家的是他,舉證說她是妖女也是他,這些刺,紮在心裡頭,不是一時半刻就能癒合的。
蘭芽吸了吸哽咽的鼻腔,點了點頭道:“好,我可以讓他住進魚宅,至於認不認他,我還沒有想清楚。”
於三光被海氏接回了魚府,看著美豔動人的髮妻,又看著環繞膝邊的兒女,除了三閨女不認她,心裡滿溢著一種情愫,雖然說不上來是什麼,卻是說不出的熨貼,這些年的嫌隙竟隨著這場戰爭而煙消雲散,總有一天,她也會認下他這個父親。
看著隔壁的其樂融融,而自己形單影支,紅杏彷徨許久,她想去找於三光,回到於家,卻又猶豫著於三光會打她耳光,羞辱她,她更怕魚家院中那神出鬼沒的漢子們,一雙雙眼睛帶著戾色,紅杏知道,那是慣殺了人才有的眼神。
如此複雜的心情,只按捺了三天,便再也按捺不下去了,因為,蘇家來人了,是蘇喜的親弟弟蘇常。
蘇喜的屍體被找到了,蘇家並未報案,因為進縣衙要花銀子,蘇家的人便抬著屍體到了紅杏院中,說紅杏若不倒出蘇家的房子來,便將這屍體日夜放在這院中,讓蘇喜做成厲鬼也不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