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內外兩間的草廬,自己躺在一個土炕上,身下是一層破舊的被褥。他渾身,被人用布條綁成了粽子。右手邊,周芷燕正跪坐在地上,趴伏在炕邊,朱釵輕斜、長髮有些凌亂,氣息平緩,應是睡熟了。
睡夢中的她,不會去說些讓人厭煩的話,倒也是難得的可愛清秀。
想起昏迷之前的情形,周舟心中一暖。
她還真是……動不動就要給人為奴為俾,不過她又有什麼法子?修為比自己還不如。
那一聲‘兄長’喊出口,周舟便知,自己和這個本家的丫頭,從此多了一份羈絆。
面對歸青宗那胖老者的時候,她站出來為自己出頭;他都覺得自己要死的時候,是她在耳旁哭聲呼喊挽留。
周舟閉眼輕聲念著:“這洪荒雖然廣闊,但我沒什麼親友;能多你一個妹子,也是不錯的。”
“嗯?”周芷燕慢慢做起來,她好歹也是道融修士,又掛著周舟,靈識一直是外放的。她迷迷糊糊地問了句:“你醒了?剛才在說什麼?”
“能不能把我身上的布拆了?有點難受。”
周芷燕愣了下,突然一聲尖叫,嚇的周舟小心肝亂顫。
“你叫什麼……”
“你真的醒了!”
“廢話,不醒哥能說話嗎!還不給我鬆綁!這是在哪?”
“你等著,我去喊人!”
喊人?
喊什麼人?
“喂!”周舟沒來得及問,周芷燕已經衝出了草廬,一溜煙跑的沒了影子。
這什麼情況。
……
周芷燕喊來的,竟是歸鴻子。
不像那日的玄袍高冠,今天的歸鴻子換上寬鬆的青色長衫,沒有束腰,看起來像是個教書先生。
歸鴻子用髮帶,將長髮捆出一個圓柱,插了一個竹籤,仙氣十足。他面容俊朗,劍眉明目中帶著幾分儒雅氣質,又總是帶著和煦微笑,很難讓人心生厭惡。
周芷燕在外面等著,歸鴻子開始幫周舟拆身上的‘繃帶’,周舟發現自己全身不著片縷的時候,也是有點面紅耳赤。
“周師弟何必拘謹,我們都是男兒身。”
歸鴻子笑眯眯地說了句,開始幫周舟穿他帶來的衣物,是一件棕色的長褲、一件青白色的貼身長袖小衫。“這都是我少年時的衣物,存放了幾百年也沒朽掉,倒也剛好給你用了。”
周舟道了聲謝,還是有點迷糊,也有幾分警惕,“你為什麼要照顧我?”
歸鴻子有些答非所問,溫聲道:“我師父常年癱臥在床,都是我照顧的,玫畫師叔這邊弟子不多,才差我過來的。”
“這裡是歸青宗?”
“嗯,歸青宗內、青丹峰的雜院角落,周師弟感覺身體有何異樣?”歸鴻子坐在了土炕邊,手中拿著幾根髮帶和竹籤,對著周舟比較了幾番之後,將一條青色髮帶放到了周舟身旁,“這個更適合你一些。”
周舟不由笑了聲,坐躺在那,抓著自己的曲元袋,索性直接問:“為何對我百般照顧?你們想在我這要什麼?我此時不過孑然一身罷了。”
歸鴻子收起掛在嘴邊的微笑,起身對著周舟做了個道揖,緩聲道:“周師弟受此重傷,乃是師叔祖任性而為。不過師叔祖是咱們歸青宗的仙人,總不能讓他向你來道歉,就由我代替了吧。”
“若是其他剛入門的弟子遭受如此待遇,五代首徒也會來致歉嗎?”周舟言辭頗有些犀利。
“不會,但也會差弟子去照顧,既然已踏入仙門,便是我歸青宗的弟子,歸青宗都是要護著的。”歸鴻子淡然笑著,站在土炕旁,和周舟對視著,目光清澈而沒有半分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