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爺,這次征討我軍戰況如何?”從托盤裡挑了一塊點心放到嘴裡,說實話這點心做的可真不賴。“斬首七千,俘虜三萬兩千餘,另外還擒到七名反叛的部落酋長。”“這戰果真不賴。”看不出來,那個成都王雖說很討厭,但是帶兵打仗倒是一把好手。
“不賴?”袁志澤微微抬起頭,略帶嘲諷地問道:“你知道,這一仗我們的損失有多大嗎?”袁志澤敲打著手頭的紙張說道:“我軍僅戰死者就有五千多人,另外還有四千多兵將被惡疾蟲瘴奪取了性命。”
“病死了這麼多人?”想不到因為疾病帶來的減員和戰鬥的損失居然差不多,這實在是大大出乎我的預料。袁志澤伸了個懶腰,倚在靠背上接著說:“這還沒有算車馬輜重的損失,軍費,糧草的支出呢。”袁志澤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緩緩地說:“總之,這仗還是能不打就不打了吧。”
堂堂一軍之主,居然會不敢打仗,我心中不免對袁志澤有些輕視,回想起之前聽別人介紹的他的英雄事蹟,似乎怎麼也和眼前的這個人對不上號。“你在笑什麼?”我的一舉一動絲毫沒有逃過袁志澤的眼睛,見他今晚心情不錯,我也沒有隱瞞,將想法來了個竹筒倒豆子。
“真是想不到,與霍去病齊名的猛將居然也會害怕打仗。”面對嘲笑,袁志澤非但沒有惱怒,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原本以為他會為自己辯解,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這麼一副反應,真是大大出乎意料。
袁志澤站起身來,在帳中來回地踱著步,好像在追憶以往的歲月。“曾經,我也力圖憑武力掃清蠻夷,可是後來才發覺這不過是年少輕狂畫餅充飢而已。”
“為什麼?”我對袁志澤的話大惑不解。“你讀過《史記》嗎?”袁志澤沒有回答,反而問我有沒有讀過《史記》。“沒有讀完,只是看過其中的一小部分。”我實話實說。“那你肯定了解漢武帝征伐匈奴的故事吧?”“知道,知道,漢武帝當年派衛青霍去病多次擊敗匈奴,封狼居胥,一口氣把匈奴趕到了大漠以北。”我對那段歷史耳熟能詳。
“想不到你知道這麼多,”袁志澤微微一笑,俯下身來兩眼直視著我說:“那你說,漢武帝滅了匈奴了嗎?”袁志澤一句話駁的我啞口無言,匈奴並沒有滅亡,不但在東漢時依然可以從史書中見到有關匈奴的記載,甚至西晉五胡亂華時匈奴就是五胡中的一支。
見我無話可說,袁志澤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直起身來遠眺北方的群山說道:“那些草原荒漠、重山險嶺註定不是屬於中原人所能征服的地方,就拿北方來說,從古至今就是蠻夷的樂土,鬼方、犬戎、西戎、獫狁、匈奴、鮮卑,趕跑了這個,又來了另外一個。
我想以後肯定還會有其他的蠻夷統治著那裡,和中原為敵。”“把那塊地方打下來不就得了?”雖然我對袁志澤精準的判斷十分佩服,但嘴上依然不肯輕易認錯。“打下來?”袁志澤撇了撇嘴:“讓漢人也去過逐水草而生的生活?那麼指定他們也會變成蠻夷。”
“哦,這就是你現在避而不戰的原因嘍。”元昭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我不希望打仗,但是如果對手找上門來了,又豈能當縮頭烏龜?我現在所做的是為了做一個局。”
做局?這是什麼意思?元昭把我引到地形沙盤前,指著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說:“這個位置相當隱蔽,不易被人察覺,若是羌人膽敢攻打漢中,我們就可以從這裡襲擊羌人的後方,形成兩面夾擊之勢。”袁志澤說著用手比劃了一個夾擊的動作。
“真是個好計謀!”我由衷地讚歎道。“唉,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元昭輕輕搖了搖頭說:“當初南蠻造反,漢中抽調數萬騎兵入川幫助志瀞,漢中力量空虛,前幾日突然得到訊息,羌人準備攻擊漢中,我便將計就計,大張旗鼓地帶領主力出城,宣稱南下支援,隨即駐紮在了這裡。
羌人多疑,見漢中守備不足,必然以為這是我們故意做出來的假象,所以肯定不敢貿然出擊。”“那萬一對方進攻漢中,城池不會守不住吧?”聽袁志澤這樣說,我心中倒是有些擔心,這個局明顯就是賭博嘛。
“放心吧,漢中糧草充足,尚有一萬精卒,羌騎兵擅長野戰,但要他們短時間內打下一座守備森嚴的城池,卻好似登天一般難啊。”聽袁志澤這樣一說,倒是終於有了撥雲見日的感覺,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其實依照實力,我軍完全可以與羌人一戰,但是你不希望國家同時陷入兩場戰爭中損耗國力,所以想出了這個計劃,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與對方作戰,我說的對嗎?”
袁志澤含笑點了點頭:“兵法上說,為將者的最高境界乃是不戰以屈人之兵,這正是現在我所追求的境界。”
“梆梆——”帳外傳來打更的聲音,沒想到現在已經是四更天了,想到袁志澤還要寫奏章,我決定不打擾他了。袁志澤把我送出轅門。“王爺請回吧,今晚多有打攪,還請王爺見諒。”我抱歉地朝袁志澤笑了笑,袁志澤倒是很釋然:“反正睡不著,找個人聊天還是挺有趣的。”
“對啊,今晚上聽王爺講了很多道理,受益匪淺,王爺瀟瀟告辭了。”給袁志澤道了一個萬福,便轉身離開了。想不到今晚和袁志澤聊了這麼多,其實袁志澤挺有趣的,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這樣和他一起聊天。
想到袁志澤,不禁停下腳步回頭張望,一個黑影慢悠悠地揭開帳門走了進去。真不知道他今晚能不能寫完奏章,心裡突然有一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