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書房大門,瞬間,冷汗嘩的就滲了出來,衣服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溼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晃悠悠的向偏院走去。
無怪於他被嚇成這個樣子,今天他要是一個應對不好,怕是再也別想走出這間房門,李世民的殺氣鋪面而來,經過強化的頭腦一直在閃爍著紅燈,大概是第六感的作用吧,他相信李世民是真的動了殺心,同時這也是最後一次試探了。
不過這次試探顯得有些太過殘酷,透過了萬事大吉,從此面前一片坦途,通不過萬事皆休,這幅身板也不能阻擋一個帝王的殺心,說破了天也不過是比常人強出幾倍的強度,再怎麼說也還是人的身體,被打了會疼,被人捅一刀還是會流血。
但凡他剛剛回答出來的話得不到李世民的認可,或者他身後真的有一個人或者一個組織在暗地裡操控,他就走不出這個大門。
李世民也是出了一口氣,看著李承陽遠去的身影淡淡的笑了起來。
他的兒子很聰明,回答的也讓他滿意,是真是假用不了多久就能判斷出來,他也不用狠下心來去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最滿意的不是李承陽會做些什麼,學會了什麼,而是兒子對他撒潑打滾討錢的一番作為。
他很確定李承陽已經感到了他的殺心,在一番辯解後直接採用了這麼一招來緩和局勢,用要錢的手段表示兩個人還是一家人,撒潑打滾代表著不見外,有一個心智如此成熟的兒子,日後就算他去了也可以放心把基業傳下去。
李承陽暈暈乎乎的走回偏院,進門就吩咐笑兒把熱水準備好,一身的臭汗讓他感覺難受無比。
泡在木桶裡,把羞答答要上來給他搓背的李侍攆出去,一頭扎進水中開始沉思:到底是為什麼,難道每個人做了帝王以後就變異成了另外一個生命體?平時和李世民相處的可以說是極好的了,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隔閡,李世民看起來就是一個鄰家大叔,刨去上次騙他演戲的情況,兩人之間相處的方式不像是皇帝與兒子,反而更像平常家庭裡的父父子子。
一切的幻想都已經破滅,李世民並沒有平時表現的那麼溫和,也是,手下幾十萬條人命的人,如何會真的狠不下這個心來。
早該想到的,李建成李元吉不是他動的手,但是他們的家眷可以一個都沒有留,甚至為了打他們個措手不及,當天就把人送去一家團聚,現在還有無數殘留的刺客在宮外虎視眈眈的盯著,出個門都需要重重護衛。
就是把他們的家人多留一天,這些刺客就會紛紛進入東宮,為了保護前太子們的家眷前赴後繼的奔赴死亡,現在也不至於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
就連這短短的一天時間也不肯多留,哪怕這些人都已經被五花大綁,每個人身邊最少都有一個護衛看著,也沒擋住那人斬盡殺絕的決心,寧可把一些死士護衛放過也不願意把變故多留一刻。
這樣的人哪裡是個有情的人,這讓李承陽對李世民有了新的認知:他先是大唐的皇帝,然後才是李家的二郎。
對家人李世民不吝嗇寵愛,哪怕麗質喜歡拿著毛筆在大臣們的奏摺上亂寫亂畫也只是寵溺的一笑,隨後再讓那大臣重寫一份摺子送過來。
但是當家人對大唐產生威脅的那刻開始,李世民便收起了覆蓋在表面的那層皮囊,漏出那泛起腥臭味兒的獠牙,狠狠的送入家人的體內。
今天,大唐最大的變故便被李世民把獠牙放到了脖子上,進一步是生,退一步是死,是不是對家人有些太殘酷了。
也幸好應對得當,也幸虧從進宮的那一天就開始想著哪一天會像家人坦白這一切,穿越的事情不能被接受,那就換個概念,人還是那個人,只不過做了一個好真實,好長好長的夢,人醒了,夢就碎了,一切就變成了泡影,還要感謝莊子,給了他這個靈感,有了前人的經驗,自然一切都解釋的通。
現在坦白是坦白了,但物件卻不是家人,而是這大唐的帝王,場景也不是一家人其樂融融把這事當成一件傳奇,而是在一片滿屋飄蕩的殺氣之中。
李承陽很想抱著前世那個嚴厲,不苟言笑的老院長痛哭一頓,最起碼哭完捱了一頓臭罵,事後還會得到老院長私藏的一塊臘肉。
也想抱著今生抱養自己的阿婆嚴厲斥責李世民多麼多麼無情,到現在都不知道阿婆的名字,阿婆也沒有臘肉給他吃,當時要的飯多一半都進了他的肚子裡,一老一小從來沒有過隔夜的糧食,但是阿婆會摟著他,一邊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一邊一起痛罵那個喪良心的東西,當初被隔壁二狗子揍了的時候,兩人就是這麼幹的。
好想去找長孫尋求一個安慰,但是不敢啊,萬一長孫也是那樣的人要怎麼辦,在他面前抱怨詆譭她的夫君,會有一個怎樣的結果,不敢去試,甚至現在這個念頭也漸漸散去了。
別人的父親多好,老程從早到晚的抽小程,恨不得把小程打成傻子,但也沒聽過老程嘴裡冒出過要殺子證道的話語,小程三句話不離“我爹說”,終生以超越老程為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