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媽把之嵐送回房裡。妍翠機靈絞了帕子來敷臉,兩人給她換衣服擦洗,扶她躺在床上。
容媽不顧自己身上疼痛,一面給她清理一面罵道:“老不死的下這樣的狠手!自己也是有子女的,好歹你也喊了她這麼多年娘吧,還是這樣刻薄!要是你娘在世看見你這樣子得多心疼啊!可惜容媽我沒本事保護不了你,害你受苦。”
“不礙的,容媽。你不知道這事的前因後果。“之嵐安慰著她,“仔細論起來,戲樓的事我也該像從前那樣忍的。容媽你也傷了,等一下有醫生過來也讓他診診。”
兩人正說著話,周管家敲門,他帶了醫生過來。醫生給之嵐看完診開藥,她堅持讓容媽也看了診。醫生給她們上完藥膏後,所有人都出去了,留她一人在房裡靜養,房中安靜下來。
半夢半醒之間,突然聽見妍翠在門外高聲喚道:“三小姐,老爺和二少爺來了。”
之嵐應了一聲。
老爺子疾步進屋檢視了她的傷勢,聽說這藥膏敷在臉上不會留疤,似乎心也放了下來,勸慰她道:“嵐兒,你娘脾氣是急些,肯定不是有意的,別怪她,我會和她談談的。你從小就識大體,定能體諒她的。”
不待之嵐作聲,周慕青急了:“爹,娘這件事下手太狠了,完全是把嵐兒往死裡打。嵐兒事情做得再不對,也不能如此這般折磨她!爹您素來疼愛嵐兒,可不能就隨便算了。”
“青兒你一向懂事,這是什麼話?再打得不對,也是你們的娘!父母責,須順承。《弟子規》你讀過吧,怎麼說出如此沒分寸的話來!”老爺子臉色陰沉下來。
“爹、二哥,我沒事已經不疼了。戲院裡到底是我的不是,我不該當別人面口沒遮攔,翻大哥的舊賬。幸虧如姐姐勸著才沒出大錯,都是我不好別責怪娘。”之嵐從小就明瞭她和大太太相爭,定然得不了半分好處,暗地裡拉了拉慕青的衣襬,示意他不必替自己強出頭。
“聽聽,嵐兒聰慧,說的話得體多了,你讀書這麼多還不如你妹妹,都不知道書都讀哪裡去了。”老爺子帶著責備慕青的口吻,起身往門口走,忽然想起來什麼,又轉頭對之嵐道,“嵐丫頭,我讓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點心送來,你今天就不用下樓吃飯了,安心養傷吧。”
之嵐擠出笑容,臉上畢竟敷著藥膏,表情十分古怪,老爺子皺皺眉:“青兒,你多陪陪你妹妹。”便離開了。
房間裡,周慕青坐在之嵐床畔,耳邊似乎響起母親的話:青兒,萬一娘哪天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嵐兒。而今出事,他自覺辜負了孃的囑託。
“對不起嵐兒,要是我今天陪在你身邊,就不會出現這種事了。對不起……”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其實我忤逆她不止一件,已經蝨多不癢了。這些因果在我多嘴那天就已經種下了,甚至更早,誰讓我不是她親生女兒呢,這是原罪,就算後天怎麼贖也贖不了,與其這樣不如想開點,既來之則安之。”之嵐想得透徹。
“可你太不懂得保護自己了!這麼多年我們一向謹小慎微,從不輕易發表意見。為什麼這些天你突然忍不住,幾次說破呢?”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我就想阻止大哥,別的根本顧不上。我只能說,可能是因為看到祁小姐後有種說不上來的親切感吧。”
“唉,也許我們長期隱忍,只要一有導火索就會情緒爆發,辛苦你了。”
“今天你能陪我說說話嗎?”
慕青應了,還特意從房裡換衣服過來。
“今天捱打這件事,讓我認清了一個事實:我們在家裡勢單力孤。雖然你可能會是周家接班人,依我看爹心軟,加上大媽的枕邊風,指不定花落誰家。只有你早日掌控周家,才有能力成為本城數一數二的人物。”之嵐沒來由想起來李紹文,他那種揮斥方遒的氣勢在心中輕易抹不去。
“雖然我也不止一次想過。可到目前為止很難,我只是爹的助理,無人無權。”慕青的神色暗淡,給她掖掖被角,“得容我從長計議。”
之嵐道:“如果我有什麼能幫你的,跟我說,我一定會努力的。”
“好,我們兄妹一心。”
“三小姐,藥端來了。”妍翠把藥碗端到邊桌上。
慕青到之嵐身邊,給她披了件外套,扶她坐起,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哥,我可以自己喝。”之嵐沒和其他男人距離這麼近,儘管是自己的哥哥,還是有點不自在。
“今天我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傷了。今晚就讓我為你做點事情吧!”他遞過一勺湯藥。慕青說得誠懇,她怕他自責過甚,便不再牴觸。她也貪戀他的暖,不自覺往他懷裡縮了縮,乖乖喝下藥,真是苦!她有點犯惡心。
“很苦吧!我去給你拿點心壓一壓。等我一會。”
乍脫離溫暖懷抱的之嵐只覺得冷,到底是春寒料峭的季節!她裹擁被子,倚靠在床頭。
等沒一會兒,聽見門外急促的腳步聲,慕青進門笑道:“看我給你帶什麼了,看!有你喜歡的桂花糖糕。來吃一點。”心細的他特別讓人把糖糕切成小塊,用勺子餵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