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筠頓了頓,隨即扯出一抹苦笑,有些悽然道:“半月前我寫過一個奏摺,揭發了些京城無作為的官員,後來被皇上批閱了,估計是對他們進行了處罰,因此那些高官心生怨恨,找人來報復了。”
平陽郡主聽見他這話,氣得蹭地從床邊竄了起來,憤憤地道:“我一定要將此事告訴皇叔,讓他把那些昏官都撤掉。”
溫筠笑著對她招手:“郡主,你過來。”
平陽郡主雖然不解,卻也老實地再次坐到了床邊,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溫筠耐心地同她們講著:“我家本在江南,家中只有幾畝水田,父母靠這個過活,勉強能過下去,不過也沒什麼盈餘。”
這是溫筠第一次同旁人講他自己家中情況,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接著道:
“那次所謂的歸隱,又如何稱得上歸隱,不過是逃避罷了。家鄉新上任的縣官,無所作為,壓榨百姓,溫某一介文人,能力不足,因此才想著拿城中這些高官開刀,引起聖上注意,再借此出些政令,整治這種無作為的風氣。”
平陽郡主聽完卻更是心酸,她只覺溫筠此前高傲到有些不近人情的性子都是偽裝出來的,他只是在盡最大努力,在濁世中堅守著什麼。
若是不如此,他恐怕早已被世俗同化了。
方雨霖聽完溫筠這番話,心中頓時沉重了幾分。
她此前便請求過方景明將此事上報,讓皇上出令整治,如今看來,那些昏官仍是不知悔改,只是面子上過得去罷了。
於是嚴肅又認真地道:“溫大人,此事你不必擔心,我會想辦法解決的,你只管安心養傷。”
平陽郡主也連忙安慰道:“是啊,溫筠,別擔心,再不濟還有我呢,我一定不會放任這件事繼續下去的。”
溫筠輕嘆了口氣,神色卻是輕鬆了不少,淡淡地道:“此事順其自然便好,我也看明白了,有時候權勢真是平常人無法逾越的一道坎,我還是太自大了。”
“你說什麼呢,明明是那幫人不對,怎麼還貶低起自己來了。”平陽郡主有些慍怒地拍了下床板,嚴肅道。
溫筠被她這動作驚了一下,連忙安撫道:“郡主說得對,錯不在我,那幫貪官無作為,受苦的還是百姓,所以即使溫筠能力不足,也要抗爭到底。”
方雨霖臉上露出了讚賞的笑容,誇讚道:“溫大人如此憂國憂民,請你出山,真是最正確的決定。”
然後又交代他一些養傷期間要注意的事情,便辭別他們離開了。
那邊劉漠從方雨霖口中得知礦山的訊息後,早已坐不住了,當即命令親衛帶著一隊精兵,去了方雨霖所說的礦山。
男人的雄心壯志,需要財力作為支撐。即使貴為皇子,他仍不滿足於此。
國師在提點劉昱礦山一事後,便讓泠崖格外留意那處的動靜。
因此劉漠派去的一隊精兵抵達礦山時,泠崖便第一時間將這一訊息傳達給了國師。
國師立刻派人請了劉昱過來,同他一起商討此事。
劉昱聽他講完這件事後,眉間隱隱一抹為難,輕聲道:“我明白國師何意,只是我的身份,不適合拋頭露面揭發此事,而眼下丞相又不問朝事,宮中能幫我說上一兩句話的,再無一人了。”
國師聽罷也緊蹙著眉,他似乎感覺到劉昱話裡有話,稍作沉思,便猜出了用意,沉聲道:“殿下,臣已改頭換面,自然是不可能再入朝的。”
“國師,我又沒讓你以這個身份進去。”劉昱見他猜出了自己的意思,又忙著出言拒絕,便儘量將語氣放得平和,接著道:“我想將兵部尚書拉下馬,然後舉薦國師上位。”
劉昱臉上一抹溫笑,極其平常的語氣,彷彿這件事毫無難度。
國師心中卻是一驚,劉昱向來謹慎,這個計劃卻如此大膽,實在突破了他對這個皇子的認知,於是投去質疑的眼神問道:“殿下此言當真?”
“本皇子從無虛言。”劉昱一展摺扇,隨意地靠在椅背上,極盡瀟灑。
“但無端撤了兵部尚書的職,總得有個讓人信服的理由。”國師難得如此舉棋不定,再三確認道。
劉昱眸中閃過一抹厲色,轉瞬間便又平靜如水,輕挑嘴角淡淡地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國師的心頓時沉沉浮浮,只覺面前這位二皇子,實在不似表面那般溫和。
走出國師的府邸,劉昱回到家時,卻見院子中站著個嬌小的人兒,一身淡藍煙紗裙,隨著微風輕揚起衣襬,整個人都被拉成一道淺淺的藍色長影,極不真切。
劉昱心中驚訝,快步上前,柔聲問道:“雲兒,你怎麼……又來了?”
即使心中想念,劉昱也對自己一天中見了她兩面感到有些驚訝,輕聲開口問道。
“劉昱,我去看溫筠著。”方雨霖咬了咬嘴唇,想起溫筠那一番話,她心中還是有些沉重。
劉昱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以為她又遇到了什麼麻煩,連忙拉著她進了屋,待她坐到椅子上後,才繼續問道:“雲兒是為什麼事如此憂心?”
方雨霖嘆了口氣,將去見溫筠時聽他將的那番話,又同他講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