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才起身,他們吃飯的桌子就被新來的客人給占上了,午飯時分一到,生意竟是好到這般地步。
禹飛一笑,顛了顛背上的萬福,示意他不要抓自己頭髮,見他還調皮,索性架在了肩膀上,這一下他的視野瞬間遼闊了,放下了手心的頭髮,睜著大眼睛向四周的街道胡亂張望,那雙黑色的瞳孔裡竟也能倒映出熱鬧繁華的街道。
禹飛揹著萬福在人流中穿梭,只是半個鐘頭,竟是像換了一個城鎮一般,此前還冷冷清清,而現在身邊卻是一張張笑臉,有那玉面小生,有風雅文人,有挑夫小販,有登徒浪子,有世故俗人,也有那天真爛漫的孩童,忍不住盯著萬福看,嘴裡喊著也要舉高高。
行了幾步,身後馬鳴長嘶,又傳來車伕的嚷嚷聲,禹飛側身讓在街邊,馬車從眼前而過,車後面拉著的是大量的農副產品,往前方駛去。
街邊巷尾,煮茶的開始忙碌了,說書的也在潤著嗓子,那算命的也舉著旗子從巷道內走出,開始擺弄桌椅,那糖葫蘆商販也轉動自己吃飯的玩意,開始了叫賣。
街道兩旁閉門的店鋪在此時也紛紛開張,販賣著農產品、日用品、傢俱、小巧玩具、手工藝品等等,不過令禹飛好奇的是,這些店鋪旁邊都有一個“官”字,問向松洛這是何意?
松洛解釋道:“這些店鋪都不是民間開的,是官府派人開設的,民間將自己的物品賣給官府,再由官府統一售賣。”
禹飛打趣道:“那怎麼一路大部分店鋪都帶‘官’字?難道這些店鋪都是官府開辦的?”
松洛點頭:“是的,大部分都是官府開辦的。”
禹飛不解質疑道:“天底下哪有這般道理?是強買強賣?”
松洛搖頭:“不,都是民間自願的。”
禹飛還是不信:“這平白多了一道中間商,還是官府這種得罪不得的中間商,民間會自願賣給官府?我是不信的,會被欺壓不說,利潤也減少了。”
松洛笑著回道:“你會信的,因為這樣省時省力,民眾不用親自去販賣,就有更多時間去吃喝玩樂了。”
吃喝玩樂?禹飛心裡覺得有一些不對勁,都是市井小民,哪有那麼多時間去吃喝玩樂呢?難道這安樂鄉已經安樂成人間天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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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管從哪方面分析,都應該更像地獄吧,往大了說,陰靈地界外部形勢嚴峻,往小了說,還有鬼修吸食精氣,就這,還有心思吃喝玩樂?
可是很快禹飛就發現,確實有些不對勁,很不對勁,不僅僅是茶館,就連那些棋牌室、戲樓、酒樓、說書坊、音樂樓、古玩街等等,一個個都人滿為患,每個人臉上都綻放著笑容,好像真的無憂無慮,在盡情的享受著生活。
禹飛試著從他們的笑臉中看出一些蛛絲馬跡,但很遺憾,那一張張恬淡愜意的笑臉,在告訴禹飛,他真的錯了,在這個鬼修會吸人精氣的地方,百姓出乎意料的安樂快活。
此前以為天府之國的民眾是最幸福快樂的,幾乎沒有煩惱,到了這裡才知道什麼叫全民幸福,一路走來看了幾千個人,清一色的笑臉,甚至找不到一個愁容滿面的傢伙。
這怎麼可能?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到這被撕了?誰還沒個大小煩惱的?人間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到這沒了?
禹飛不甘心,特意去了棋牌間,果然這裡有人會因為輸光了錢財而懊惱,但神奇的是,這種懊惱很快就結束了,錢沒了就在旁邊吆喝助威,絲毫沒有悔恨的表情。
禹飛看了約莫半個鐘頭,幾十個輸了錢財的人都是這般,即使輸了錢也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這份豁達是一個賭徒能有的?
思來想去,禹飛心裡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此不心疼自己的錢財,只有一個原因,這錢來的太輕鬆,甚至是白拿的,不僅白拿,而且還是今天輸了,明天又可以白拿的那種,不然心態怎麼會好到這種地步?
一個人心態豁達可以理解,每個人心態都如此豁達,那就是反常了。
可是這世上哪有白拿的錢,難道陰靈地界的福利政策好到了這種程度?
也不對啊,若是福利太好,就沒人去努力工作了,經濟一樣會崩潰,光靠內需沒有生產是維繫不了政府和經濟的正常運轉的。
禹飛帶著滿腹狐疑,繼續在街上
閒逛觀察,那唱曲的、說書的、舞文弄墨的無一不在表明,這裡是一個盛世!
已經不是路不拾遺的層次,而是掉了錢都不帶心疼的層次,這種高度已經碾壓了縹緲星任何國度。
即使沒有任何的科技,可供選擇的娛樂方式也極少,但禹飛能感覺到,安樂鄉的幸福指數,遠超鎮鬼城。
既然想不開,禹飛決定放下偏見,開始認真遊走於這歡樂的大街,去感受人們的幸福,順帶好好學習,想知道安樂鄉是如此做到的,讓民眾如此幸福,以後亂靈星也要如此才好。
思略及此,禹飛深以為然,如此好的學習榜樣,簡直是自己的楷模,恨不得拿個小本本來記載抄錄,心中定計,安樂鄉的城主一定要找機會去拜會一下,好好請教一番,甚至可以挖走,讓他去亂靈星做個總理啥的。
行將半日,禹飛抬眼望去,夕陽的餘暉開始灑落人間,將那灰色的街道,灰色的天空鍍上了一層金黃,須臾又變為淡黃,就如同那幾乎家家戶戶都懸掛的淡黃色燈籠一般,這份落日霞光讓安樂鄉平添了幾分朦朧和詩意。
不過禹飛無意欣賞,甚至心情更加鬱結了,他觀察了一下午,也沒發現這安樂鄉之所以幸福的秘密,幾乎所有人都在盡情享樂,只有那少部分人在勤勤懇懇的做事,這樣一個貪圖享樂的社會是怎麼維繫正常運轉的?
一個社會必須有著嚴格的分工去確保每個環節的有序運轉,如果沒人去做,那就要政府宏觀調控,甚至出資補貼那個行業才行,哪有像安樂鄉這般,一整城的人都在盡情享樂的道理。
禹飛還特意找了幾個作坊,有染布的、納鞋的、縫衣的、農產品加工的、傢俱製造的,一一造訪,發現作坊雖在,但只有三三兩兩的管理人員在內,偶爾會來一兩個貌似職工的人,卻是領了工錢就走,完全看不到幹活的。
怪不得那賭場裡的賭徒輸了錢財也不見心疼,每日定時來領錢,又怎麼會心疼呢?
若是人人如此,那這社會確實幸福,也無怪乎有那麼多的茶館和酒樓。
可是這的的確確違背了社會的正常運轉規律,安樂鄉又不是剛存在,這麼多年來是怎麼維持不倒的?外部有資金一直在補貼?可是目的又是什麼?在一個邊境重鎮麻痺人心?這份道理怎麼都說不去。
禹飛站在一間閣樓上,身後是唱戲聲和喝彩聲,然而他完全聽不進去,那本年輕的面龐因為苦思而生起一道道皺紋。